“那時候,先生和太太剛剛帶著二少爺走,那也是個春末夏初的時候,我記得院子裏的薔薇才結苞,那天早上我還準備把藕苗栽到南湖去,沒想到大少爺就把我們叫去說,要把莊園裏頭的花全拔了。”
池鴉睜大眼睛:“沒有人、反對嗎?”
老園丁搖頭:“不敢。”
“那、那真的全都、全都拔了?”
“拔了。”
池鴉怔然:“為什麽啊……”
老園丁搖頭歎息:“大少爺可憐……”
大少爺為什麽可憐他沒說,呼出一口煙,老園丁接著道:“於是當天就叫了車來,把園子裏的花全推了,我還記得……滿地的殘枝敗葉,一株好幾萬的牡丹花,花瓣全散了,就那樣落在泥地裏,隨便叫人踩著走,我們好幾個園丁,每天拔草除蟲地侍弄照顧,跟養孩子似的,就眼睜睜看著,心如刀絞……”
池鴉想著那樣的情景,眼圈兒已經微微紅了。
“當時就有人受不了,立馬就辭職要走,大少爺一言不發地站著,旁邊老管家就拿著個帳本給人算工資。”老園丁猛吸了幾口煙,聲音沙啞,“轉天來了一場暴雨,院子裏才被翻過的土是散的,被雨一泡全成了泥,爛糟糟的一直淌到路上去,那兩天莊園裏就跟末世了一樣,毀完了,全毀完了。”
“……為什麽啊,”池鴉理解不了,喃喃地問,“他為、為什麽……”
老園丁說:“大少爺心裏有恨。”
池鴉茫然地望著他:“是因為、因為父母帶著、弟弟出國……?”
“比那個複雜多了。”老園丁偏頭咳嗽了幾聲,不欲多言,“反正從那個時候起,南湖就沒有花了,往後這二十年,南湖裏除了大門口那兒的野薔薇,再就沒種過一朵花。”
池鴉沒料到南湖不種花,竟然還掩著這樣莫名沉重的舊事,他一時有點無措起來:“那、那大哥還、讓我種荷花……”
“所以我剛剛為啥不信呢。”老園丁歎息一聲,說,“不過想想,畢竟已經二十年過去了,大少爺也許真的釋懷了也說不定。”
池鴉怔怔地發呆,沒說話。
老園丁夾著煙,偏頭瞧了他一眼,忽然問,“你就是跟二少爺談戀愛的那個,對吧?”
池鴉一噎,訕訕點頭。
“那你人還蠻好的。”老園丁微微渾濁的眼底有些不明顯的揶揄,“心腸軟,好夥子。”
池鴉不好意思地笑笑:“您、您怎麽知道、我心腸、軟啊?”
“剛說大少爺叫人毀花,我看你眼淚都快出來了。”老園丁夾著煙笑,“這麽愛惜花兒的人,再壞,又能壞到哪兒去呢。”
池鴉赧然,反正左右無人,他就說:“其實,我是、是搞音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