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章目光冷冷的,像是無波無瀾,卻又像暗含威懾,悄無聲息地和他對視。
顧懷安到底還是怕他哥,咬一咬牙,從鼻孔裏微不可聞地輕哼一聲,萬分不情願地收回了視線。
池鴉沒察覺顧懷章對顧懷安的威懾,他垂著腦袋,輕輕悄悄地把被顧懷安拽得過於近的椅子往顧懷章身邊挪了挪。
過了兩秒,又挪了挪。
顧懷章垂著眼皮沒看他,可還是清晰地感覺到青年的氣息挨近了自己。
其實不是太好聞,因為在廚房裏呆了太長時間,又一直揮著鍋鏟鍋杓熬湯煮菜,油煙味已經很重,把池鴉身上原本清新純淨的氣息幾乎掩蓋殆盡。
但不知道怎麽的,他完全不討厭,甚至忽然覺得有一點熱。
不是灼熱,是溫熱,從心底,從身邊,裹挾著不算好聞的油煙氣,緩緩緩緩地流淌而來,像一股從什麽山上淌下來的溫泉水,又像某一種溫柔的火焰。
南湖的規矩不對著生客。這一天餐桌上不再隻有碗筷寂寞碰撞的輕響,青春洋溢的年輕人們在說笑,空氣裏盈滿食物鮮香的氣息,身邊的小青年垂著腦袋,吭吭哧哧地挪窩,還自以為沒有人察覺。
顧懷章抿抿唇,捏著杓子含下一口魚湯。
這就是所謂的“煙火氣”麽?
他莫名其妙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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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午飯吃完,賓主盡歡——至少表麵上來看是這樣。
池鴉起身要幫張媽收盤子,一看就笑了——餐桌中央那盤鬆鼠鱖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剩了個魚骨架。
嗯……還很完美的魚骨架。
他忍不住看了眼顧懷章。
什麽時候吃這麽幹淨的?他都沒注意。
顧懷章拿餐巾按著唇角,一舉一動都透出矜貴優雅。察覺到他的視線,顧懷章轉過眼珠,一眼瞥見他忍笑的眼睛。
“……”顧懷章放下餐巾,板著臉,“不是我吃的。”
頓了頓,大約自己也覺得這話假得立不住腳,又說,“不全是我吃的。”
池鴉憋著笑,點頭點頭:“嗯嗯,我知道。”
哄小孩兒一樣。
顧懷章:“……”
他臉色微僵,挪開椅子站起身,跟池鴉對視兩秒,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從他身邊大步走過去了。
池鴉回頭看他的背影,終於再忍不住翹起了唇角。
哎呀這個人,喜歡吃就是喜歡吃嘛,被人知道喜歡吃甜食,難道會覺得很丟人嗎?
“池鴉——”耳朵後麵冷不丁響起陰森森的一聲,“你、在、看、誰?”
池鴉一個哆嗦,好險沒當場條件反射把盤子砸顧懷安頭上。
“你、你幹嘛啊?”他迅速瞥一眼周圍,幸好大家這會兒都已經出去了,池鴉回身,端著菜盤隔在自己和顧懷安之間,皺起眉頭,嘀嘀咕咕,“神出、鬼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