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與金魚
M年輕的時候是個遊手好閑的家夥，可是，最近不知怎麼就改邪歸正了，就連與女人們的遊戲也放棄了，一門心思養起金魚來。
據說，M家住在世田穀的後麵，他家附近的河溝裏生長著大量蚯蚓，是喂養金魚最好的食料。
“總而言之，金魚與女人不同。它們既不會抱怨，也不會無止無休地提要求。”
這就是M如今為什麼改養金魚的一套說辭。
聽了他的這句話，我總覺得他之所以能夠由當初的喜好女人轉變為現在的喜好金魚，在女人與金魚的共同點上想必一定有許多心得吧。
我記得中國古籍中有過這樣的記載，說是古人喜愛硯台，每天把玩撫弄，感覺如同撫摸肌膚柔美的美人一般美妙。就連冰冷的硯台都會帶來如此美妙的感覺，更不必說鮮活可愛的金魚了。不過，硯台倒是可以通過撫摸來享受樂趣，金魚就隻能通過視覺來享受它的美妙了。總而言之，不管是硯台還是金魚，都是無聲無息、沒有任何企求的東西。也許，這就是人們“雅趣”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吧。
很快，M又不養金魚了，據說是因為他家附近作為金魚食料的蚯蚓遠近出了名。每天天剛亮，家住本所、深川、千住一帶的商販就騎著單車，趕到M家附近的河溝邊上撈蚯蚓。這樣一來，M家附近的蚯蚓很快被一掃而光，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手就
能弄到金魚的食料了。
看來，問題的確是出在金魚的食料上。這麼一來，金魚也沒有什麼可以抱怨的了。因為人類的任何雅趣都離不開有錢、有閑，都是用來消磨時光的一種手段，而一旦必須辛苦勞碌去做些什麼才能夠維持這樣的雅趣時，人們也就不會再有這樣的雅趣了。M也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才放棄了飼養金魚吧。其實，在現實生活中，男人與女人的相處，倒是與這種情況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金魚屬於夏天的風景，這一點上，無論是日本還是中國，都是一樣的。我記得北京有句民諺是這麼形容初夏風景的：“天棚，金魚缸，石榴花。”所謂“天棚”，就是北京人家夏天用葦席在院子裏搭建的涼棚，主要是用來遮擋熱辣辣的陽光。人們從美觀的角度考慮，還會在院子裏放上一兩個很大的金魚缸，再配上石榴盆栽，盛開著豔麗的花朵……這三樣東西如今依然是五月的北京最靚麗的風景。
在北京天壇的東北角上，自古就有一個很大的金魚池。居住在天壇一帶的市民，許多都是從事金魚買賣的商人。在“天棚，金魚缸，石榴花”的季節裏，金魚池邊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那些混雜在戴著眼鏡的老年人和神情肅穆的中年男人當中，探頭探腦窺視金魚池的女孩子們的身影，是最豔麗的一道風景。
每每散步到天壇，在金魚池
邊看到這樣的景致，我總會在心底感歎一聲：真不愧為古都北京的女孩子啊！然而，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這些女孩子特別喜歡看的金魚，並非那種楚楚可憐的品種，而是一種非常怪異的大金魚。它們長著像瘤子一樣的畸形眼球，悠然自在地出沒於水草叢中。女孩們就這麼入神地看著那些金魚在水草中時隱時現，臉上滿是歡快的神情。
在日本，有種叫“蘭壽”#pageNote#0的金魚，大概可以算是日本金魚當中形狀最怪的吧。不用說，這種金魚最早一定是產自中國的。可是，我總覺得日本的這種“蘭壽”與中國類似品種相比還是溫和了許多。
我的金魚知識很貧乏，幾乎為零。在中國的時候，聽說人們給金魚起了許多好玩的名字，如黑大仙、朱雀娼妓、雪客，等等。這些名稱都是根據它們的顏色取的，譬如“黑大仙”是通體黑色的，“朱雀娼妓”是朱砂色，而“雪客”則是渾身純白。
相傳，中國人養金魚是在宋代開始盛行的。大概是當時中國城市的消費水平快速提升，而導致了“金魚熱”吧。據南宋時期吳自牧的《夢粱錄》#pageNote#1記載，臨安城的錢塘門外，是金魚買賣的集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