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少華在雪地裏彎腰立了一會,被亮的發白的雪刺得雙眼發澀。他眨眨眼,眼裏滾出幾滴淚,掉在雪上,洇成深色又淡去。

在做什麽呢?他問自己。徒勞而已。

回去吧。心底有個聲音道。他抬起頭,去看天。漫天大雪下世界是幽藍蒼穹下白茫茫的一片,唯有盡頭化為一點的塔尖躍入眼中。

理智做出判斷前,身體已經違背了意誌,向著塔的方向邁出了一步。凍僵的腳像踩在了刀鋒上。

走出那一步後,他又走了一步。

一步、又一步,深陷雪裏的腳印在他身後跟了一串,逐漸連成一線。雪落在他頭髮上、臉上、肩膀上,一片片遮去了原有的顏色,將之染成斑白。

低溫麻木了血肉,卻令胸口那處疼得越發鮮明。

“趙明軒——”

肖少華沒忍住喊了一聲,呼吸卷著寒涼倒灌進口鼻,聲音被風雪消弭。

“你在哪裏……”

僅剩一點自語哽在喉間,打著顫,脹得耳膜嗡嗡作響。

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大地如荒廢了一般的靜默。稀疏幾點燈火綴在空中,隔著霧煞煞的風,透出些許微芒。

肖少華越走越慢,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落在身上的雪融成水,又凝結成了冰。浸入了血液,如霜刃刮骨。

一個趔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城戰模型從他手中顛了出去,在雪地上滾了一圈,半邊陷進了柔軟的積雪,不再動彈。玻璃罩子裏的模型小人仰望著天空,仿佛凝視潔白的雪花一片片落在了它們上方。

肖少華四肢貼地麵趴著,全身麻痹了似的僵疼。他咬住下唇,伸長手,要去夠那模型,分不清是融化的雪水或汗,模糊了視線,什麽都看不清楚,離指尖的咫尺之遙似虛影重重,觸到的隻有冰冷空氣。手掌跌進雪裏,像是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頭垂下,麵頰也落入了雪裏。

口中喘出的熱氣變成了白霧。

那個人不會回來了。

他心想。

又勉力往前膝行挪了兩步。

這一次,終於將那模型攏入了懷中。

他緊緊抱著城戰模型,抱了一會,然後就如所有重獲珍寶的人,第一時間便撐起上身低頭檢查那上是否有任何破損的地方,萬幸沒有。有機玻璃上幹幹淨淨,連一道裂痕也無,城樓、樹木、每個種族的小人都牢牢地釘在它們原處,姿勢神態與原來一般無二。肖少華將目光移到城樓上,戰士和法師依舊背靠著背,彼此相偎信賴,像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他看著他們,就像在看一個不可能再現的夢。接著目光凝住。他發現,從當前這個角度看去,城樓下的角色們將會因距離原因,變得有些失焦。仿佛要驗證他的發現,幾乎同時的,周圍光線一點一點暗了下去,那城樓上兩名小人身上就有熒光一點一點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