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險避開了又一招致命攻擊,換來手臂上多了道流血長口——困獸之鬥, 洛玄知道,當下最優的方案是:立刻揮劍砍向那些普通人, 殺的越多越好,以此將功補過, 事後再跪地痛哭一場, 表示自己一時鬼迷心竅,現在醒悟了,保證以後好好伺候向導,乖乖聽話, 再不敢有一絲僭越念頭。這樣活下來的幾率大概能有個八成。當然前提是, 藏好記憶, 千萬別讓他們發現聚靈大陣被破壞也有他摻了一份。

可當他想起那個老太,死死抱住向導對他喊:“快走!”,身後傳來了利刃入肉的聲音。是那隻向導被砍頭前飛走的白鶴, 黑哨毅然決然躍向聚靈大陣的身影——其實他們素昧平生。

是李書文對他說:“……也是沒法子了,不吃這‘糧食’,隻怕一天都過不下去。”

又或者是沈実:“你們每一個人,都是一顆種子。”

“洛玄!醒醒吧你!”方淩執劍直取他上三路, 恨聲道, “不要一錯再錯了!”

另一名哨兵襲向洛玄後心,冷笑道:“跟這種叛徒有什麽好說的!”

“鏗!”劍擊在刃上的金屬碰撞音, 手腕一陣脹澀酸疼, 體能的過度消耗令洛玄一個艱難側身, 堪堪避開險要之地, 卻不防幾近幹涸的精神力運轉一滯,眼前一花,他動作一僵,終於失去了對自己軀體的控製——

“起來……不願作……”一個小小的聲音響起在了耳畔,是一個躺在地上,已出氣多進氣少的普通人。他身上紮了七八個口子,一把抱住了其中一名襲向他的高階向導的小腿。那向導趔趄了一下,精神力觸脫出哨兵的前額。洛玄當即恢復清明,一劍挽開順勢反擊逼退兩人,同時眼角餘光見到那名普通人隨即被一旁躍上的哨兵補了一刀,他咳出血,染紅了地麵,口中仍囈語著連調子都聽不出的歌詞:“……奴隸……的人們……”

接著,那聲音漸漸清晰了。

“起來……”

或者說變得渾厚了。

“起來……”

“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不知是誰先起了頭,像是過了很久,也恍惚隻有一眨眼的時間。一個接一個的普通人加入了聲音的序列。無人知道這是怎麽發生的,就如同病毒感染,慢慢地,呼救的人停止了呼救,大聲痛哭的人變成了哽咽,聲音先低了下去,又高了起來。他們不再後退,不再擠擁,隻是唱著這支歌,一步一步重新排好隊伍。死去的人被拖到了旁邊放好。沒有唱歌的人則被他們一邊唱著歌一邊或奪去手中的武器推到隊伍外麵,或合力殺了再推到屍堆上。受了重傷的,隻要有口氣在,也是唱著這歌。也許預感到了死亡的無可避免,他們的情緒也不激烈了,帶上了一點平靜的悲愴。仿佛以此分辨誰正被控製著,誰是清醒的。直到歌聲彙成了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