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十九毫不在意,既不在意損失的首飾,也不在意跑掉的李門兒:
“秦二姐,你們隻管呆著作甚?何不唱幾個小曲與我們助興?”
那幾個倡樂不唱曲,團團圍著他,又是斟酒、又是夾菜,還不停吹耳旁風:
“十九官兒,我早說李門兒那廝不妥當,你偏信他,將大注的錢財與他花轉。如今怎樣?險些著了他的道兒。”
“是啊,十九官兒。若說妥當,我家二姐是與你同床共枕的貼己人,再無半點異心……”
正說著,李門兒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從懷裏掏出金釵和銀錠,小心翼翼送到陳十九麵前:
“十九官兒,這是你的首飾,我如今奉還。”
“你大人不記小人過,繞過我這一回吧。”
陳十九不理會那隻金釵,卻盯著銀錠看:
“李門兒,你哪來的偌大一錠銀子?”
李門兒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怪自己人蠢嘴笨,剛才求饒時隻顧說首飾,倒忘了提銀子。
此時陳十九問起,他不敢再有一點隱瞞,將前後事項和盤而出。
陳十九拿起銀錠掂了掂。
皇汾官鑄之銀,是十兩為一小錠;
二十兩為一中錠;
五十兩為一大錠,又稱元寶。
手中這錠並非元寶,卻也足有三十幾兩,應該算是中錠。
通常中錠和元寶之下必鑄有年號、鑄地、銀匠名姓等字樣。
手中銀錠卻一字也無,而且形狀又不規則。
再細看,更覺奇怪。這銀錠晶瑩純淨,無雜色、無斷滲,竟是成色十足的金花銀。
李門兒見陳十九目不轉睛瞪著銀錠,趕緊又說:
“十九官兒,我見那女賊人懷中老大一個錢袋,裏麵裝著好多金銀。不說那銀子,就金條也有幾十兩……”
一句話不待說完,下九流們立刻將李門兒團團圍住。
他們都聽到李門兒說那兩個賊人打外地來,一個是小廝,一個是女子,自然容易打發。
此時又得知兩個賊人身上帶著大注金銀,恰如同兩隻送到嘴邊的肥肉,哪個能不動心?
於是紛紛圍著李門兒,問東問西:
“那小廝約有多大年紀?”
“那女子帶了兵刃沒有?”
“他們住在哪裏?”
……
陳十九將銀子放在桌上,冷哼一聲:
“這是假銀。”
李門兒慌了,急忙分辨:
“十九官兒,這不像是假的。”
“你不信,我驗給你看。”
說著,他就要去拿桌上的銀子。
下九流們紛紛伸長脖子看:
“對啊,不像是假的。”
“你驗一下試試。”
陳十九眯著鷺眼,趕在李門兒之前將銀子按住:
“銀皮裏麵裹著鉛胎,怎麼不假?”
一句話說完,他突然抬頭衝櫃台那邊高喊一聲:
“吳掌櫃!借你銀鑿一用!”
原來他久做盜寇的人,曆來小心。
每次吃酒時都是坐在裏廂、麵向正門,以便查看所有出來進去之人。
此時他衝門口的櫃台喊話,隻需抬頭。
其他人隨著他的目光看向櫃台,卻都要回首。
還沒等門口的掌櫃答應,他突然又喊了句:
“不必了,我用這條凳腿砸碎它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