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了一下,德妃果然很有道理,當年我才十四歲,皇上給我梳頭又喂我吃飯,給我講故事又給我哼小曲,又是升位份又是天天賞賜,還一口一個嬌嬌兒讓我喊他修哥哥,我沒給他寵壞也是神奇。
那天夜裏我輾轉反側,皇上偷偷摸摸從門外進來,站在我的床前,我思慮許久,想起白天大家說的話,到底輕輕喚一聲:“修哥哥?”
他沒有說話,很久很久,他握住我的手,伸手撫上我的麵頰。
我很輕很輕地發出一聲歎息。
他說:“嬌嬌兒,嬌嬌兒,朕找不到你了,朕怎麽就找不到你了……”
床前月色如霜,他兩鬢已經全白了。
我握住他的手,給他念那首詩: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嚐開,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我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好人啊,居然願意這樣安慰他。
帝後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和好了,後宮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皇上不知道是看透了還是沒看透,他抱著我的腰對我說:“以後不選秀了,宮裏人夠多了。“
不是宮裏人夠多了,是他失望的次數多了,我靠在他懷裏說:“修哥哥想清楚了就好。”
結局倒計時
皇上放話不選秀了,宮裏舊人又早就見識了瞎折騰的下場,宮裏就消停了下來。可宮裏一消停,朝政卻出了問題。
北狄出了位雄才大略的可汗,帶兵打仗很有能耐,屢次騷擾我邊境,有大臣提出來派個公主去和親吧。
宮裏唯一適齡的公主是嘉樂,十六歲。
淑妃第一次慌了手腳,握著我的手一直抖一直抖,聲音裏帶著小心翼翼的哭腔:“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這是國事,在國事上,皇上一向冷心冷情,我們每天都把嘉樂緊緊地帶在身邊,仿佛這樣就可能留住她一樣。
四月初一,皇上召見文武大臣,正式下旨發兵。既是要打仗,那就不必和親了。可打仗是要死人的,領兵的是賢妃的父親林老將軍,遼西局勢也不穩定,狄人兵分兩路,有一路鍥而不舍地騷擾遼西。
我們開始抄佛經,拜菩薩,個個都帶上了伏龍寺開了光的檀木數珠兒,隻求滿天神佛保佑賢妃淑妃娘家人平平安安。
皇上用人有方,國力又強盛,第二年就平定了北方,淑妃失去了叔父和一個哥哥,賢妃的父親林老將軍沙場中箭不治身亡。
我擔心淑妃,她卻冷靜得很,對我道:“名將哪有到白頭的,我叔父和四哥能為國盡忠戰死沙場,將來青史留名,總好過死在自己人勾心鬥角的算計裏。”
她這樣冷靜,看得這樣透徹,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她自沉默了許久才幽幽歎道:“我四哥打仗總是少了幾分天份,小時候讀兵法,我不幫他他總也過不了關,當初我來京城,別的都罷了,就是不放心他,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