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皓一臉木然。
他長到二十三歲,挨過的所有巴掌都集中在這兩日了。
執意和離的顧青秋,與以往判若兩人的喬氏,哭了一整夜的蘇婉容,昨日那些大瞠著雙眼一臉興奮的女眷們……
寧皓隻覺無比疲倦。
“母親,”他靜靜地道,“嶽父對父親有救命之恩,我不僅沒有善待青秋,還做出了那等讓她難堪的事……她要和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她。”
“住嘴!”喬氏冷冷地道,“你成全她,誰來成全我?”
喬氏突然暴怒。
“你爹早逝,我又當爹又當娘將你拉扯大,我圖的是什麼?”
“我圖的就是有朝一日,你能支應門庭光耀門楣!”
“娶了顧青秋,有顧將軍的當年的故舊提攜,你知道你能節省多少時間嗎?”
“還有皇上那裏……”
“我小意哄著她這麼久,如今被你毀於一旦!”
“……”
寧皓的心漸漸冰涼。
喬氏從未與他說過這些想法,直到此時他才明白,他的生活並沒有他所以為的那般歲月靜好。
“母親……”寧皓閉著眼,整個人透出一股子頹喪,“為何您不相信,不用任何外力,就憑我自己也能支應起寧遠侯府?”
喬氏一窒。
她正欲開口,便聽得外麵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太夫人,侯爺,不好了……”
“顧家來了人,說是要搬夫人的嫁妝……”
喬氏眉目陰沉下來,冷冷掃了寧皓一眼,“我絕不會讓你和青秋和離!”
然後快步離開。
寧皓出了一會兒神,這才重新提起如有千斤重的筆。
……
顧青秋隨著顧宜平和顧青城回了顧家。
這時候的顧家還沒發生那麼多無法挽回的事,縱然也有不順,但總體氣氛仍是安寧和樂的。
比起寧遠侯府,顧家顯然要逼仄很多,但回到這個自己生活了十餘年的地方,顧青秋整個人都自在了起來。
顧青秋才入了垂花門,周氏便迎了上來。
“青秋……”
周氏麵上仍能看出病容,她先是將顧青秋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自責地道:“都怪我,若是我對你再多上點心,若是昨日我也去了寧遠侯府……”
顧青秋笑著挽了周氏的胳膊:“大伯母,我一個人被惡心也就是了,難不成還要您也跟著被惡心?”
周氏還要說話。
“大伯母,”顧青秋認真地道:“我是您和大伯養大的,您應該最清楚,我拿起也放得下!”
所以,哪怕前世因為顧忌著顧家發生的種咱並未與寧皓和離,但之後的二十餘年,顧青秋也隻當寧皓是同住一個屋簷之下的陌生人。
她從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性子,更不會為不值得的人而費神。
顧青秋隻後悔沒當機立斷與寧皓和離,白白蹉跎了二十年的大好時光,也讓大伯和大伯母為她操心了那麼多年。
想起頭發斑白神情疲憊的大伯母自責地對自己說著“對不住”,顧青秋濕了眼眶。
周氏嚇了一跳,連忙道:“好好好,咱們青秋說什麼是什麼,大伯母再不說了……”
一家人回了主院。
顧宜平麵色肅然:“青秋,你要和離我們都支持你,但你那婆母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周氏點頭。
因為顧寧兩家的婚約,周氏與喬氏也打了不少交道,別看喬氏在誰麵前都是一副溫和無害的模樣,但是不是溫和無害不能隻看表麵。
當年老寧遠侯去世的時候寧皓才十四歲,寧家旁支看到了機會,幾乎是一擁而上,就想從寧遠侯府撕下一塊肉來,甚至還有人直接瞄上了爵位,想要取寧皓而代之。
說當時的喬氏和寧皓是被群狼環伺一點不為過。
可到最後,寧家一眾旁支不僅沒得逞,還落了個名聲盡毀的結果,一直到現在,京城的人們提起寧家旁支時,還是要擰著眉頭說上一聲“貪得無厭”。
雖然這些趁火打劫的寧家旁支是活該,但也不能看出喬氏的手段。
是以,雖然做了親家,但周氏對喬氏向來是敬而遠之的。
“青秋,你大伯說得對,喬氏隻怕不會輕易罷手,她占了個婆母的身份,若是存心使壞……”周氏緊緊擰起眉頭。
她擔心顧青秋吃虧。
“大伯,大伯母,你們放心,我有準備的……”顧青秋淡淡地道:“我已經讓人遞了牌子進宮,皇後娘娘已經允了我明日進宮,待出宮之後,我會回將軍府看望榮嬤嬤。”
顧宜平和周氏聽得眼中一亮。
“對了,我怎麼就把榮嬤嬤給忘了?”周氏道,“有榮嬤嬤鎮著,不怕喬氏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