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主簿……是武館的人殺的?”
文殷機械抬頭,目光看向了風穩,隻覺喉嚨有些發幹。
去年銀月主簿陳言遇刺之時,他正巧就在縣中跟同窗相聚,所以對此事記得尤為清晰。
彼時整個縣城都遭到了封禁,不僅衙門三班衙役盡出,陳言背後的陳家更是發動了所有能夠發動的力量,全城搜捕凶手。
不僅許多百姓家裏被翻了個底朝天,就連正在進行縣試的學子,都被硬生生從考棚中拉了出來,一一尋找是否有可疑之人。
教諭受不了學子遭受如此欺辱,怒而拔長劍,而後便被帶隊的陳家女當場格殺,血染考棚門前。
若非縣尊聯合其他家族共同施壓,隻給了陳家三天薄麵,且嚴令不得見血,更不得過度驚擾百姓,此事指不定會鬧成樣子。
本來文殷聽人說,陳言是惹惱了一名江湖豪俠,遭到了對方的包袱。
誰想那名所謂的“江湖豪俠”,竟然就是縣內這家武館的門徒。
迎著文殷驚詫的目光,風穩矜持頷首,表示確有此事,繼而又歎息道:
“隻可惜縱使吳外首武資超絕、少有所成,最終還是在一次還債的過程中,落了個身隕道消的結局……”
文殷眼皮一陣亂跳。
在殺了主簿、遭到全城搜捕的情況下尚能逃脫,最終卻還是死在了還債的過程中……
這豈不是說明,還有比刺殺一縣主簿更危險的抵債方式?
文殷掌心隱隱開始浸汗了,連忙低頭繼續看了下去,越看越是心驚。
隻見賬本上諸多賬目,竟都是用殺人的方式在抵債 。
被殺之人包括但不限於鄉紳官吏,家族豪強,幫派頭目乃至一些作奸犯科的江湖遊俠。
且這些人還並不局限於銀月縣內,而是涵蓋了周邊數個縣城。
一頁一頁翻過去,文殷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心下卻是一片陰霾翻湧。
這哪兒是什麼賬本,分明就是一群殺手一年所完成的任務彙總!
不過。
很快文殷便發現,抵債也並非一定要直來直去地殺人。
其中一些賬目就是用的其他方式還債——
比如充當山匪殺人越貨,又比如創建幫派大肆撈錢,甚至還有通過正常經商來還債的……
就連找人、捉奸,以及給人撐場麵抵債的這種賬目,文殷都找到了好幾條。
但或許是用這些方式還債,耗時太長且不確定因素太多的原因。
大部分門徒最終還是選擇了最簡單、來錢也最快的還債方式——做髒事。
在賬本的最後,文殷頗為意外地找到了幾條關於甫和的賬目。
加入武館的第一個月,對方便接連做了四次髒事,全是周邊縣有些身份地位的存在。
一月之內殺了四個身處不同縣城的人,這也就是說……
除去趕路和找尋機會的時間,甫和這家夥不是在殺人,就是在殺人的路上。
難怪彼時對方說話之時的語氣那般鬱結。
也難怪對方會自嘲為胡亂咬人的狗,指哪兒砍哪兒的刀。
別管他殺的人是好是壞,也別怪這些人該不該殺。
無法憑借自己的意願行事,不是狗、不是刀又是什麼?
等等……
文殷目光忽的一凝,抬頭將目光看向了對麵的風穩,皺眉道:
“一個氣血如虎的副幫主,就隻值八十兩?”
他現在才發現,甫和一共殺了四個人,且都是有些身份的主。
可這些家夥最終的抵債,最高的竟然隻有八十兩。
八十兩可以買好幾條普通人的命,可以買二十條奴隸的命,但怎麼可能買到一名氣血如虎的幫派頭目的命?
“當然不止。”風穩早料到文殷會有此一問,微笑道:
“正常來說,一名氣血如虎的幫派頭目,買命錢至少得二百兩往上走。”
“但你不要忘了,館內門徒除了還債之外,自己也是要花錢的。”
“就算忽略掉吃穿出行,每月習武所需的秘藥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更何況,門徒每月還要去妓院妓樓交一百兩子錢……”
“這些錢都屬於你們自己的消費,自然不會記到抵債的賬目上去。”
文殷臉色有些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