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下了一場小雨,帶來幾分料峭寒意。
院子裏開滿了白色的薔薇,花瓣上的晨露猶如水晶一般,在清晨明媚的陽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綠葉在光影裏晃動,蕭楚站在光影裏。
一陣不聽話的風吹開了窗門,陸思瑤上前關窗,瞧見了院中的人。
關窗的手一頓,她還沒來得及反應,蘇影已經走了過來。
順著她的視線,看見了光影交錯裏的蕭楚。
蘇影朝陸思瑤搖了搖頭,關上了窗。
蕭楚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下起了雨,綿綿密密地,冷到像是夾雜著冰渣子。
蕭楚是一個人來得,他從陸思瑤那知道了薑可染的消息。
清清離開Y國後回了京都,又去了S國。
在那裏,她險些丟了一條命,還傷了右手。
陸思瑤說,她受傷的時候,沒有人在旁邊照看,可以醫治好的傷口愣生生拖了很久,恐怕以後會留下後遺症了。
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為自己一念之差。
綿綿的雨水似乎無窮無盡,整座城都籠罩在煙雨中。
蕭楚要走了,明天就是他的繼位儀式。
他是來告別的,和過去的一切告別。
最後再看一眼,朦朧的雨絲已經模糊了視線,他轉身離開。
卻聽見清脆一聲:“阿楚!”
蕭楚腳步一頓,眼底突然亮起一道光來。
薑可染站在屋簷下,撐開傘一路朝自己跑來。
她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身後,發梢微卷,麵孔白皙,泥濘的地濺起水滴,沾濕她潔白的裙擺,她也不在意。
蕭楚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麵前。
蕭楚默默低下頭,雙手緊握,仿佛在努力壓抑心中的愧疚。
薑可染盯著他看了一會,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兒:“來M國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見他不說話,薑可染又叫了一聲:“阿楚?”
蕭楚終於抬眼看她,聲音哽咽:“我明天...我想來這兒看看。”
他的嘴唇微顫,欲言又止。
薑可染的眼底溢滿了笑:“我已經聽思瑤說了,明天是什麼日子。”
她朝他眨了眨眼睛:“你竟然在這時候來找我,我很高興。”
說罷她將傘遞給他,蕭楚才發現,她另一個手心裏還藏著東西。
蕭楚一眼便看見了她手心的疤痕,暗紅色的痂刀刻般映在白嫩的皮膚上,是那麼刺眼。
薑可染沒注意到他的反應,她攤開手,那顆舉世聞名的寶石,柯伊諾爾赫然出現在她手心。
在Y國,蕭楚成為王儲的那天,加冕禮後他把這個寶石交到自己手中。
他告訴自己:“如果有一天我即位,這顆鑽石就是我王冠上的主鑽。”
鑽石經過切割,再用黑色的琺琅進行描邊,猶如星星點點的夜空,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世界頂級的設計師伊瑟拉,為她的愛人設計出了名動一時的鑽戒回溯。
現在,她將這顆柯伊諾爾設計成六芒星的圖案,再次送還給她曾經的愛人,慶祝他成為萬人之上的國王。
晶瑩的水珠落在鑽石閃爍的切麵上,薑可染一愣,抬眼看去,蕭楚眼尾已經泛紅。
他伸手將她往懷裏一帶,啞著嗓子,哭得像個犯錯的孩子,反反複複好似就會那兩句話:“對不起...原諒我...”
薑可染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跳,她歎了聲氣,輕輕拍他的背。
“阿楚,我們之間,什麼時候還要說對不起了。”
絲絲細雨微寒,若有似無地落到他們的臉上,蕭楚鬆開手,眼裏的淚反射著細碎的光。
“清清,我走了。”
他接過薑可染手中的柯伊諾爾,將傘還給她。
薑可染搖搖頭:“你還有好久的路要走,傘你拿著吧。”
蕭楚皺眉:“那你...”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看見在薑可染的身後,落著雨的屋簷下,已經站了一個人。
傅聿辭撐著傘,幽幽的眼神望著他們倆。
蕭楚突然明白,清清已經不需要自己的傘了。
他露出釋懷的笑來,他垂眸看向眼前的女孩,國王不能隨意離開Y國,日常行程都有專人負責。
今天可能是見她的最後一麵。
如果可以,就讓他永遠記住這一刻,記住她站在自己麵前的樣子。
蕭楚眸底掠過一抹難言的相思,在暗啞的眸色裏淺淺的暈染,仿佛了無痕跡,卻又深刻得難以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