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深夜兩點四十五分，裝修精致的酒店房間，雙人床上綾亂過的痕跡，妝容精致的漂亮女人站在落地窗前抽煙，齊肩散發，發尾微卷，上半身披著一件黑色襯衫，下半身露出線條漂亮的修長雙腿，吐出的煙霧恰到好處的在她四周繚繞，緩緩散去。
寒風雪夜，窗外飄落的雪花落入萬家熱鬧燈火中。
整個畫麵，像一張合格的模特雜誌照。
宋也驍衝完澡從浴室出來，赤裸上身，下半身穿著牛仔褲，他抄起床頭的煙盒，瞥看窗前的背影，今夜他的手指曾順著那纖細的後頸，沿著脊柱溝一直往下，摸到了脊椎尾端。
最後一夜的床笫之歡，今天協議到期了。
“林素輕，怎麼不繼續裝了？你把煙戒了，我也許會考慮再包養你一年。”宋也驍嘴角叼起一根煙，走到精致得虛假的女人身邊，側頭睥睨，“借個火。”
林素輕望著落地窗反射出來的自己，目光像冬夜的月光，向下一瞥，冷冷散落一地。
她剛掛斷電話，對著雪夜發愣，察覺宋也驍靠近，按滅手機屏幕，將打火機遞過去，對提議隻是冷淡反問：“因為謝若安不抽煙？”
宋也驍從容笑了笑，眼神幽森：“林素輕，你該繼續演下去，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可以不說。”
比如，宋也驍包養林素輕隻是因為她的五官有幾分神似謝若安。
林素輕沉默注視手上的煙漸漸熄滅，煙灰散落，像極了故事裏的塵埃落定，也早該落下了，隻是她一動不動維持著現狀。
她丟掉煙頭，脫下黑色襯衫，還給宋也驍，回身撿起地上自己的衣物，有條不紊地一件一件穿戴整齊。
然後她麵無表情的解釋：“其實你不希望我演得太像謝若安。”
現實的人不需要幻覺，隻是在要求真實的刺痛和欲望的發泄。
她長得越像謝若安越好，性格越不像也越符合宋也驍的需求。
遙不可及和唾手可得之間存在著一條巨大溝壑，讓人絕望，讓人清醒。
宋也驍微微垂下眼，捺燃打火機，火光映射出他五官立體，麵部線條雕刻般淩厲卻缺乏盛氣淩人的侵略攻擊性，黑夜中散發目空一切的慵懶和傲慢。
一縷打濕的劉海貼在宋也驍額頭上，黏糊糊的，讓他不舒服，他還是維持著一成不變的萬事不放心上：“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林素輕的手臂紅斑蔓延，瘙癢難耐，典型過敏症狀，但她隻是無關緊要的掃了一眼，淡然反問：“不敢，和你對我的了解程度差不多。”
宋也驍加深了笑意，回答：“我了解你的每一寸皮膚。”
林素輕語氣依舊平淡：“一樣。”
宋也驍臉上掛著不以為然的笑容，緩緩朝林素輕呼出一陣煙霧，窗外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和林素輕那張刻意化著淡妝的精致臉蛋在煙霧中朦朦朧朧。
朦朧中林素輕的五官更像謝若安了。
宋也驍看中林素輕長得像謝若安，而林素輕寡言的性格是附帶加分項，從不多話，從不要求，不會泄露秘密，也不會越池一步。
如果是正兒八經的商業協議，林素輕會是一個讓人安心的合作夥伴。
一年的包養協議到期，結束不是厭倦，從未癡迷，何來厭倦。
隻是謝若安要結婚了，新郎自然不是宋也驍。
他覺得是時候斷掉念想了，對謝若安可悲的臆想最好隻停留在肉體層麵，如今肉體層麵的通道也必須關閉。
保持清醒對他而言不是難事，克製多年在某一時刻忽然掉鏈子失控罷了。
一年前宋也驍被朋友邀請出席一場主播聚會，烏泱泱卸下美顏裝甲的俊男美女主播裏，他一眼看見林素輕，從身材到樣貌都神似一線女星謝若安。
於是他主動搭話林素輕。
林素輕是毫無人氣的新人小主播，窩在角落悶悶喝飲料，先後被搭訕，應對拘謹，一味沉默，有錢男人不缺鶯鶯燕燕的圍繞，碰了沒趣自然迅速放棄。
直到宋也驍過去問她要不要喝一杯時，林素輕卻點頭說可以。
宋也驍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林素輕低頭盯著空蕩蕩的玻璃酒杯。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看得出來這裏你最有錢。”
宋也驍不置可否，笑了笑： “你看中了我的錢？”
“我需要錢。”
“多少？”
“兩百萬。”
宋也驍也分析不清為何自己會回應如此直白的交易，那晚也許是酒精作用和氛圍影響，又也許林素輕黑夜一般的眼睛帶著某種讓人難以抗拒的蠱惑。那時，宋也驍湊到林素輕耳邊，低聲回應：“兩百萬可以，一年，現在就開始。”
當晚他們睡進一張床，第二天宋也驍給林素輕提供了一份契約，一年兩百萬，需要隨叫隨到，以及見麵必須打扮成謝若安的模樣。
一年時間，足夠世間情侶們嬉笑怒罵分分合合，幸好浪漫的愛情故事沒有發生在他們身上。
他們都是現實的人，懂得現實的交易裏不談感情。
結束的夜晚彌漫著煙味和一絲孤獨，談不上遺憾，林素輕對宋也驍而言，不過一具隨時可以再用錢收買的肉體，而宋也驍對林素輕來說，也算不上一個人，是行走的兩百萬。
宋也驍從側上方的角度冷淡觀察，林素輕有一張容易讓男人沉淪的清純學生臉，若是神情不那麼冷漠，能裝得單純柔和一點，就更楚楚動人我見猶憐了。
一年來，宋也驍起興致了會聯係林素輕開房，他們不會有除了肉體之外的多餘交流，林素輕有求必應，溫順乖巧，會表現嬌羞，眼眸總能恰當好處的頓起迷蒙氤氳，勾人魂魄，性格氣質和言行舉止合格地還原了謝若安。
準確說，是還原謝若安在電視劇中扮演的角色。
林素輕反複觀看謝若安的兩部電視劇，模仿謝若安的表情，說話語氣和一些動作細節。
宋也驍所知道的真實謝若安，不像在電視劇裏演的角色那麼溫柔明亮和善解人意，反而是一個雞飛狗跳的活潑女孩，偶爾會有千金大小姐的嬌蠻不講理，發脾氣會張牙舞爪地動嘴咬人，一切都在剛剛好的範圍。
他確實不需要林素輕百分之百的像謝若安，這個女人，能為他表演一場隨時可以落幕的替身戲就足夠了。
一個不用費心嗬護甚至可以隨意釋放內心惡意去奮力碾碎的存在，前提是像謝若安，又不是謝若安。
他愛謝若安，也恨謝若安。
林素輕穿戴整齊，挽起頭發，宋也驍的感情與她無關，各取所需，她要錢，他要一場幻覺。
愛恨一念間是別人的事，愛恨在林素輕看來，也沒多大區別。
“你今天不演了，是結束了感慨良多，還是依舊有求於我？”宋也驍溫和笑著，言語並不溫和，“你確實下足功夫討好我，連我的內心都敢窺探。”
林素輕看著窗外飛舞的雪花發怔，不作解釋。
他們的影子在燈光裏微微晃動。明明是兩個人，各自散發著形單影隻的氣息。
林素輕隻愣了一會兒，隨後一臉平靜的告辭：“不打擾宋總休息了。”
宋也驍一臉玩味，嘴角勾起微笑：“最後一天不留下過夜，不打算求我再續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