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水墨後的戒煙紙條有些漂白的痕跡,輕薄得像經不起輕輕一扯的人生,卻撕開一段無關緊要的過往。
陸浩川看到紙條上“林素輕”的名字,說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搜腸刮肚終於在記憶的旮旯裏找出來。
“大學時有人給我送過赤裸裸的情書,署名似乎就是林素輕,寫得跟小黃文似的,我記得也給你送了差不多的一封信,你不在我就一並扔掉了……哦,對,林素輕是美院的學生,她得罪陳光煒被整了,好像後來又因為什麼事被開除,估計和陳光煒有關係,我成天不出實驗室都略有耳聞,說起來,那陣子你去照顧謝若安了吧。”
宋也驍大三時請假過三個月,謝若安學騎摩托車摔斷腿,苦哇哇以為自己要終身殘廢,宋也驍就去陪同一陣子。至於陳光煒,一直是玩心重的紈絝子弟,現在似乎在搞網絡直播平台。
宋也驍第一次見到林素輕就是在陳光煒主辦的聚會上,他本來沒打算參加,但陳光煒同時邀請好幾位他有興趣合作的金融界精英出席。
線索聯係起來,一年來的事情像是有所預謀,陳光煒和林素輕早就認識,所以林素輕大概就是有意靠近,甚至是故意整容成謝若安的模樣。
以陳光煒的性格和身家,為了區區兩百萬整這樣一出純屬小題大作,若說另有目的,一年時間也沒見林素輕做出類似竊取商業情報的行為。
宋也驍心裏有所懷疑,將紙條壓下。
次日聖誕節,夜裏宋家舉行聚會,謝若安盛裝出席,永遠是坐不住的好奇小女孩,明亮的眼睛這兒睃睃那兒瞅瞅,主動和人交流,卻不再像年少時期提一些不合時宜的問題,身上有一種符合二十四歲年紀恰如其分的分寸感,從前的活潑變成帶著一股自信的熱情。
宋也驍全神貫注地看著謝若安,目光一移開謝若安立即就會飛走了似的。
謝若安看見她,開心招手,拎起裙擺笑著小跑過來,伸出手:“哥,Merry Christmas!送你一朵小紅花!”
一朵壓扁的紅色太陽花,小小圓圓的,笑臉一樣,冬季不太可能見到的花。謝若安悄悄又得意地炫耀:“以前散步時在路邊摘下順手夾進書裏,今天剛好發現,特意拿過來送你,不用謝。”
宋也驍捏著失去水分的太陽花,在眼前轉了一圈,點頭:“好,那就不謝。”
“他們都問怎麼沒帶阿鳴過來,我隻能說阿鳴有急事。”謝若安偷偷鬆一口氣,無奈攤手,“阿鳴他不喜歡熱鬧,我也沒辦法。”
宋也驍淡淡笑了笑:“這是宋家的聚會,不是謝家家宴,陸秩鳴來不來無所謂。”
謝若安嘟噥道:“哥,你又說話帶刺了,你和阿鳴可都是我的家人。”
宋也驍還是笑:“知道了。”
謝若安在他麵前依舊是喜歡撒嬌的小妹妹,宋也驍以前拿捏不準謝若安對他有沒有更深一層的感情,陸秩鳴出現後,他在謝若安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模樣,看到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應該是什麼樣子,一點風吹草動都草木皆兵,緊張得胡思亂想。
“阿鳴沒跟我說晚安,是不是生氣了?”
“我今天對戲忘詞,阿鳴會不會對我印象不好?”
“哥,你說阿鳴會喜歡綠色裙子還是藍色裙子?”
謝若安把陸秩鳴當作一個需要討好的對象,而把宋也驍的感情從來都當作理所應當的家人情誼。
從小一塊長大的熟悉成為最大的障礙,可缺了這層熟悉,也不會有今天的宋也驍。
謝若安東拉西扯了一堆,國外的見聞,拍戲的趣事,還有陸秩鳴的事,宋也驍一一認真聽著,時不時附和,聊了大半個小時,謝若安才忽然想起來,提起林素輕。
“哥,你是哪裏找到跟我那麼像的人?春燕姐今天給我看她模仿視頻,走路說話都學得好像啊,我都沒注意過自己拿筷子時手指擱哪兒。”
宋也驍跳過重點,回答:“陳光煒介紹的。”
謝若安側頭,睜大眼睛好奇問道:“陳光煒……?是哪位啊?”
宋也驍笑著拍了拍謝若安的腦袋:“一個你不必認識的人。”
謝若安一副還想追問的架勢,一位表姐喊她,她隻好無奈放棄,揮了揮手:“哥,我先去藜姐那邊,她之前就找我合作,肯定是要談正事。”
宋也驍神色自若地點頭,盯著謝若安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處,驀地眼神一沉——謝若安撒謊時說話不會眨眼,眉毛會微微上提,耳垂一點點泛紅。
所以,謝若安知道陳光煒卻用明顯的好奇反應來遮掩。
陳光煒讓林素輕故意靠近,可能和謝若安有點關係。
這一腳,踩進了宋也驍的禁區。
元旦放假,公司人員稀少,宋也驍清早八點就把林素輕叫到辦公室,當麵甩出一堆這些天雇人調查的資料。
前年林素輕的家人出了車禍,除妹妹以外四人全部當場身亡,妹妹在醫院重症ICU躺了一年,上個月剛過世。而妹妹過世半個月後,林家租的房子發生火災,整棟樓死了八個人。
慘烈倒黴但在社會百態中也不算稀奇的家庭變故,車禍林素輕父親負全責,撞向一輛公交車造成六人死亡,要賠償兩百萬,而妹妹住ICU一年也差不多要兩百萬,林素輕總共需要四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