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裏一襲鑲紅的衣裳已經換下來,依舊著那件熟悉的青衫素衣。
笛飛聲看了一眼院中燈火周圍如絲如縷的冬雨,皺起眉。
“怎麼又下雨了。”
李蓮花抬手去接,細細密密的雨打落在手心,透骨的涼。
他並未運內力去抵擋這樣的寒意,他習慣了。
身後響起笛飛聲的聲音,“你今日那一劍,很好。”
“我想……”
李蓮花轉身,“你想什麼?”
笛飛聲那張棱角分明的麵上有幾分遲疑,“我想……”
下一刻,眼前一黑,一頭往前栽去。
李蓮花沒有絲毫意外,上前抬臂一把接住倒下來的笛飛聲。
“想什麼想,好好睡一覺吧你。”
他喃喃幾句,背著笛飛聲上了樓。
笛飛聲比他高出一些,背著上樓梯很吃力。
好在如今的李蓮花今非昔比,一路磕磕碰碰也算把人弄上了二樓。
迷藥下得夠狠,撞上兩下礙不著什麼事。
人是自己放倒的,隻能任勞任怨的給他塞進被窩裏,坐在榻邊。
“今日那一劍,李相夷自會與你比。”
“老笛,一路陪我走到這裏,多謝了。”
他伸手給笛飛聲掖好被角,站起身。
出門的時候,外頭依舊陰雨綿綿。
李蓮花回眼看向院子另一端燈火通明的書閣,垂下眼有些無奈的笑了一聲。
他想起今日,風明蕭進書閣前與他說的話。
“三天後才毒發,還有時間。”
“樓主,等我,信我。”
明蕭啊,並非是我不信你。
久病多年,自己的身體自己是最清楚的。碧茶本就是天下至毒,如今又添這至陰至邪的陰草……已至末路。
這甩手掌櫃,這一回怕是要甩得徹底了。
蓮花樓,就交給你了。
李蓮花抬腳踏上圍欄,足尖一點。
婆娑步起,身形飄逸似仙,幾度輾轉,消失在了漫漫雨夜之中。
…………………………
第二日清晨。
梧州城外。
李蓮花牽著一匹新買的馬駒走在官道上,望著天邊初升的旭日。
今日的天氣比前兩日好,可算出了點太陽。
周遭人群熙來攘往,熱鬧繁雜。
他一人一馬走在路上,像是融入眾生的一粒煙塵,又像孑然孤身的江湖遊人。
李蓮花心裏其實是有些茫然的,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
上一次這樣無處可去的茫然,還是在十年前。
那時他自深海還生,回了一趟四顧門,發現四顧門已經回不去了。
從四顧門出來時,他也是這樣迷茫無措。
天下之大,無處可去。
彼時他還有目標,活下去,找到師兄的屍骨。
如今他沒什麼目標,相比之下,比起那時候更茫然。
思索許久,李蓮花想到了一個合適的去處。
他輕笑了一聲,翻身上馬。
揚鞭縱馬,一騎絕塵,在勉強算平靜的城郊街道上驚起一陣急促洶湧的浪潮。
很快,人群中又平緩下來。
他們似乎很習慣這種三不五時洶湧的浪潮。
人在江湖,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