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一抬手按下那壺酒,頗有些無奈。
這怎麼還喝起悶酒來了。
“我這酒是給自己要的,喝上兩杯小酌怡情,你這麼喝下去一會兒就醉了。”
笛飛聲隻是看著他,酒後目光灼灼,撥開李蓮花的手,調轉酒壺給他滿上一杯。
“不醉不歸。”
李蓮花:“……”
壞了,已經醉了。
李蓮花別開眼,“你自己喝吧。”
笛飛聲也不強求什麼,轉頭給李相夷倒酒。
“你來。”
李相夷少有的沉默,端起那杯酒,與笛飛聲一碰各自飲下。
李蓮花微不可聞的歎了一聲,他低頭看了一眼那杯酒,也端起來一飲而盡。
素手書生左右各看兩眼,低頭吃飯。
心思細膩如他,自然能猜上幾分。
以前未曾與魔頭笛飛聲打過交道,如今一看,也是個重情義的性子。
窗外一輪月如鉤,照盡人間別離事。
一壺酒很快就見了底,夜色也深了。
客房與客棧大堂隔著一個院子,得過了院子上樓休息。
李蓮花出來的時候迎風一吹,就知道自己那幾杯酒算是白喝了。
即便是立了春,山下的風也格外的冷。
像透骨的鋼針,往四肢關節裏一寸一寸的釘。
這樣的狀態,即便在床上躺上幾個時辰,也很難回暖過來。
被子不算薄,但也絕對算不上有多厚,李蓮花是裹著狐裘再蓋的被子,但還是很難暖起來。
那太醫的藥不錯,勉強止住了咳嗽,導致受冷也不至於咳出聲來。
客房裏燈光昏暗,李蓮花閉目蜷縮在被子裏,四肢關節處泛著冷意,隱隱作痛。
倒也不算難捱,前些年很長一段時日,都是這麼過來的。
隻是明日還有正事要辦,希望不會受什麼太大的影響。
門口傳來敲門聲,李蓮花艱難的撐身起來,拉開房門。
李相夷端著一個碗,笛飛聲站在邊上,硬朗的臉上還沾著一抹漆黑的鍋底灰。
看著有一種不問世事的漠然,顯得凶狠。
但熟悉他的人再細看兩眼,會發現這是一種飲酒後呆滯的懵懂。
李相夷先進來,笛飛聲在後頭關門。
“張院判開的藥昨天就吃完了,這是我今日午時路過臨縣的時候抓的新藥。”
“可能不比京中的藥,你先試試。”
藥是按照張院判的方子拿的藥,但畢竟是小地方,說有些藥材沒配齊,效果可能差些。
李蓮花一時說不上來心頭是個什麼滋味,他自己都能躺車上一覺把這事兒睡忘了,卻有人替他記著。
他伸手去端藥,有些麻木的手指碰到李相夷。
少年人劍眉止不住的一緊,“你手怎麼這麼冷?”
笛飛聲上前兩步,抬手給他把脈。
但他又不是大夫,李蓮花身上也沒什麼外傷,把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隻知道,的確很冷。
他皺眉細想了片刻,轉身出去了。
李蓮花與李相夷對視一眼,都不太清楚這人做什麼去了。
喝完酒以後的笛飛聲,做的事情不太在掌控之中。
他坐下喝藥,李相夷則在身後運起揚州慢替他驅寒。
一碗又苦又澀的湯藥下肚,揚州慢也在身軀中流轉兩個周天,李蓮花冰涼的身軀很快便回溫了。
李相夷收了功,取出一顆飴糖剝開。
李蓮花下意識的伸手過去,“不用,我自己來。”
李相夷避開他的手,當著他的麵把那顆糖叼進了自己嘴裏。
李蓮花:“你……”
不是,跟個病人搶糖吃,哪家天下第一這麼沒品呐?
李相夷冷哼一聲,嚼得梆硬的糖豆喀吱作響。
“凍成這樣不知道吱聲,要不是我跟老笛記掛著給你熬藥,今晚有得你受。”
李蓮花動了動嘴唇,“不是什麼大事,挺一挺就過去了。”
比起寒毒發作之時的痛楚,根本算不得什麼。
李相夷噢了一聲,“那行,冷挺得過去,苦你也挺挺吧。”
“以後吃藥,你這糖我就不必備了。”
李蓮花幾度張口,欲罵又止。
什麼人呐!
門外傳來腳步聲,外出的笛飛聲回來了。
兩人回頭看去,先映入眼簾的不是人,而是一摞厚重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