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玉影一路行行走走,漫無目的。
大興皇城盛京城曆史悠久,最負盛名的旅遊勝地有情絲湖和佳欣園,千般青絲繞成湖,一圈的垂楊柳隨風飄蕩,湖麵上來來往往的畫舫,交織的形態各異的遊人,無一不透著歡欣,湖邊垂柳下,一抹墨裳雲衫的少女,在這滿地春色中,顯得格外突出。
“沒有過去的人是沒有未來的,鳳兒,你就不想知道你舍去的記憶是什麼嗎?”
納蘭徹臨上馬車前,密語傳音而來的話,就像是魔咒,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邊回響,引她墮入深淵。
難道?她真的,能找回以前的記憶?
不,不對!
沒有人知道她不是以前的那個鳳玉影,他們都以為她是失憶,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練功走火入魔,陰差陽錯下的產物!
“般若經三層一輪回,你真的以為四年前你的失憶是功法所致嗎?”
早已斷絕的聲音又回響在她耳邊,她不由得一怔,如今她的實力,僅僅才達第五層,四年前,四年前她隻有第四層,根據她所了解,四年前的那次所謂的閉關涅槃,是第三次了。
可是——
她分明沒有達到要求!
那——
為何會變成這樣呢?
上一個練成《般若經》的人已經死了四百年,除了她自己,旁人無法斷定她的武功深淺,道理都是編出來的,那麼——是什麼樣的記憶,要鳳玉影花費如此大的代價去忘記,又如此苦心孤詣的要隱瞞,而且還設置地如此的滴水不漏?!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你到底負了誰?”
負了誰?負了誰?
整個人都在顫抖,她到底辜負了誰?那個拚了命想去忘記的人,永遠不敢去翻看的那一頁,到底……辜負了誰?
“哎呀呀!真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她偏過頭去,隻見一人逆著光影而來,陽光散開,趁著花紅柳綠,簇擁著他,他眉眼帶笑,隻覺這世間的美好被他盡占,是什麼樣的人生,會是這樣的張揚肆意,毫無煩惱?
鳳玉影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是來自不同的世界,一個年少時歡脫張揚,永無煩惱,隨心所欲的活著,隻覺世間盡好,陽光明媚;而她自己,是來自墮落的深淵,小心翼翼的活著,四年來隻躲在密穀,絲毫不敢出門,生怕被人認出,就連最最親近的人,都被她趕得遠遠地,沒想到,一步錯步步錯,糾結到最後,弄得進退兩難、家國不安,就連一路生死相隨的袍澤,都死傷大半,以叛徒的名義死亡,魂魄難安!
不管鳳玉影是如何的自怨自艾,夜言祁倒是半分也沒感覺,他像平常一樣風流瀟灑、張狂肆意,撒著歡兒的玩鬧,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鳳玉影在心底埋怨,可她沒發現自己眼底的羨慕和瘋狂。
夜言祁走近,笑著挑眉,端的是風度翩翩、衣冠楚楚,他站在她的身邊,一起麵朝湖麵,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麵,將這情絲湖染成了幻境,不像真正的紅塵,大波大波的遊人在湖邊嬉戲,畫舫林立,笙歌漫舞,似乎整個天下都醉死在這湖中,真真正正的太平盛世。
“什麼事?”她問,情緒千回百轉,聲音冷得出奇。
夜言祁一貫的灑脫,笑得有點沒心沒肺,他“嘩”的一聲展開折扇,半遮在臉上,擋住陽光,嬉笑著:“未婚夫走了,阿影不高興了?”
他其實還是感受到了,這樣消沉的一個人,怎麼看也不幾個月在青門關痛失愛將的鬼衛之主,仿佛連靈魂都消彌了,沒有生氣,像個冰冷易碎的瓷娃娃,兩個月前的她雖然一路被打擊得不成人樣,可他看出一切都還在她的掌控之中,可現在……似乎一切都脫離了掌控,整個人死氣沉沉的,就等著閻王來收屍,行將就木,精神崩潰。
看到他這樣嬉皮笑臉,鳳玉影心中一陣氣悶,不隻是驚怒對方的落進下石,還是別的什麼,整個人都暈乎乎的,於是就變得口不擇言:“是嗎?祁王殿下這是在嫉妒納蘭徹有我這樣一個人惦念著?”還是對她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夜言祁怔住,定定的望著她,看她因他一句話莫名的發火,心中密密麻麻的泛起陣陣不知名的感覺,密不透風地絞住他的心,酥酥麻麻,像是打碎的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什麼都有。
他說:“影少主多慮了,本王純屬是開玩笑,還望影少主海涵!”他彎腰請罪,莫名的感覺讓他不知所措,他的內心生出惶恐,憑著本能逃避,隻用一個稱呼,一霎時就拉開了距離。
看吧!他們兩個人本就不熟,又怎會生出幹係,隻是一道淡淡的血緣而已。
要知道,桎梏人前進腳步的,從來都不是血脈姻親,隻有真正處出了感情,看重在心底,才會為對方萬劫不複,生死相托。
玄衣鬼衛,就是這樣的一群人,依托著一個信仰,終其一生的為它生為它死,毫不遲疑。
鳳玉影的呼吸有些急促,不,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她驚退著,仿佛在她麵前彎腰的是個道行高深的妖魔鬼怪,如若不是她退得快,就要死無葬生之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