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月白知道自己會死,但是沒想到會死得這麼早,這麼慘。

他們月氏一族傳承上千年,世代生活在薩拉烏蘇河流域,以牛羊為伴,與河川共舞,任歲月輪轉,風沙磨礪,隻是後繼乏人,傳襲到現在,也隻剩下了他這最後一個後人了。

而他從小就被視為神棍的父親告知,自己必會死於非命,原話好像說是命運多舛,月氏這一脈很有可能就會斷送在他這裏。而他的父親是突然消失的,在被邪靈纏上之後。所謂邪靈,因怨而生,以魔霧為形,與諸神為敵,遇強則強,遇剛則剛,正是他們族人生生世世的死敵。

月白沒有繼承他父親神棍的衣缽,隻是沒有一技之長也就算了,卻又繼承了父親窮鬼的身份。他十六七歲的年紀,身形單薄瘦弱,臉色略顯寡淡,顯得有些氣血不足,渾身上下隻有一張臉長得還不錯,雖蒼白卻清秀,但也掩蓋不了窮酸潦倒的氣質。

這一晚午夜時分,他結束了兼職,走出便利店。此時小鎮的街道空無一人,微風襲來,細雨如織。他沒有傘。

街道的拐角處,月白躲過迎麵衝來的摩托車,腳下卻踩到了一處塌陷,腳踝也跟著一陣刺痛,直接跌坐在一攤水窪中。他下意識地高高揚起手中的袋子,心想:還好還好,今天的夜宵還有著落。嘴角那一絲笑容還沒收回,他就感覺一陣微寒,紛紛細雨聲漸漸變大,雨珠簌

簌地落了下來……

月白趕緊忍痛爬起來,一瘸一拐地穿過街巷。髒亂的小巷深處傳來兩聲淒厲的貓叫聲,顯得異常的詭異。緊跟著一個黑影一躥而過,帶著一絲冷風,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破敗的居民樓今夜格外的死寂,月白瘸著腿,忍著疼,摸黑上了樓,一如往常地開燈開電視。電視畫麵一閃而過,刺啦一聲響,瞬間雪花閃動,月白彎腰的身影頓住了。頭頂的燈閃爍了一下就滅了,他的眉心無端發燙,像是一塊烙鐵嵌入顱骨,滲透進他的靈魂。與此同時,室溫驟然降至冰點,黑霧與暗夜融為一體,無處不在。

那一刹那,他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念頭。今晚沒有月亮,以至於他忘記了此刻正是至陰之日,極陰之時。

父親失蹤後,他眉心就時常灼痛,好似預示著什麼一般。那種襲上心頭的冰涼的危機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他沒有父親的神通手段,以至於他也忽略了被盯上的錯覺。

“刺——”電視的聲音徹底沉寂,月白的身體開始漸漸僵硬。在意識消散前,他恍然見到有一隻黑霧形成的手從他腦袋裏取出了一顆發光的石頭。

突然,銀光迸閃,光華將月白的身體籠罩其中,黑霧還沒來得及攏住那顆光石,周圍的一切就都化為虛無,隻有半空中傳來一聲詭厲的嘶語:“啊……月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