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仁上了電梯——
司機小錢捧著那幅拍賣來的“年”字跟在陸子仁後麵。
電梯內,陸子仁問:
“不沉吧”
“不沉,不沉。”
“聽老錢說你剛畢業?”
“嗯,畢業半年多了。”
“今後還有什麼具體的打算嗎?”
“我沒想那麼多,就想先給您好好開車。”
陸子仁笑笑,不言語了。
下電梯後,陸子仁徑直往左邊走。
這是一棟一梯兩戶的樓房,牆體有一些脫落的白皮,看樣子有些年頭了。
陸子仁打開了自家的門,示意小錢先進去。
小錢忙不迭的點了兩下頭。
一進門,地方不是很大,但窗明幾淨的。
小錢迅速的找了塊空地把拍品放好。
他抬起身,說:
“那,陸檢,您早點休息,我明天還是那個點在樓下等您。”
陸子仁的太太方在溪從廚房裏走出來,她一邊從鞋櫃裏給陸子仁拿拖鞋,一邊對小錢說:
“喝點水再走吧——”
小錢忙答道:
“不了,不了——”
方在溪俯身幫陸子仁脫掉鞋子,又給他換上拖鞋,接著又把陸子仁的皮鞋歸置好。
方在溪整個人蹲在地上,旁若無人的做著這些,她全然不顧旁邊麵色尷尬的小錢。
小錢看著這場景,心裏一驚,也不知道該把自己的眼睛放在哪,總不能盯著這一幕看吧。
他連忙說:
“您忙著——我回去了。”
陸子仁說了一句:
“注意安全。”
“好嘞——”
門廳有些窄,小錢幾乎是側著身子擠出去的
小錢合上了門,晃了晃頭,咧著牙倒吸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的在心裏罵自己——
“緊張個屁啊你!說錯話了知道嗎你”
哪句話說錯了?
小錢不知道,但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說錯什麼了。反正他上班這幾天常常說錯話。
他懊惱了一下也就沒當回事了,錯就錯嘍,他心想,也是,犯得著嗎?再說陸檢看起來也不是那種會因為一句話就會有什麼不樂意的領導,反而他隱約感覺到陸檢對人是體恤的,早晨陸檢坐在車後排還把從家裏拿的牛奶分給他一瓶,不是分牛奶這樣的小事就是體恤了,是小錢覺得陸檢這個位置完全沒必要對一個司機這樣,但陸檢像是大哥照顧剛上班的弟弟一樣,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親切。這種親切不是說了很多話,反而是一種我也不能說太多的感覺,有些當官的自然習慣去把話當繞口令來講的,雲裏霧裏的喜歡讓別人摸不著頭腦,但小錢感覺陸檢不是這種官,或者他感覺到陸檢是不想當這種官兒的。他說著謝謝接過陸檢給的牛奶,繼續開車,途中他從後視鏡偷偷的看了一眼後排,發現陸檢正噙著吸管專心致誌的喝著牛奶,這麼大的人了,居然能把牛奶喝的這麼認真,這麼心無旁騖,他突然在心底覺得這個領導還怪可愛的,這麼大歲數了又早早的坐到了這個位置,身上竟然還能保持住那一絲像一個少年一樣的專注和認真,高高的官位居然沒把一個人身上的那份真給磨滅,在你虛我也虛大家一起虛著來的官場,陸檢還真就硬生生的把那份真,給留住了。還真是難得……
門外是一個世界。
門內是一個世界。
不——
門外一個時代——
門內一個時代——
陸子仁咳嗽了一聲,他輕輕的盡量保持語氣是柔和的,盡量不讓方在溪感到不舒服,他說:
“在溪,不是說過了嗎,拖鞋我可以自己換。”
“我給你換怎麼了?”
“不是,咱們平時自己在家也就算了,這當著外人呢。”
方在溪不解:
“玉皇大帝來了,我也得給你換拖鞋的呀”
陸子仁無奈的笑笑:
“不是,你不懂。”
“我看是你不懂吧?法律還不讓媳婦給老公換拖鞋啦?”
“跟法律沒關係。”
“那跟什麼有關係”
“好了好了,我們不說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不就想說都什麼年代了,我這樣讓你單位的人看到不好——我不管這些,你在單位升了什麼官做了什麼長那我管不著,但你回到家,你就是我丈夫,我給我丈夫換拖鞋有什麼不好的?我樂意?政府總不能因為這個就把我抓起來吧?”
“好了好了,以後我不說了。”
陸子仁,放下包,把手機鑰匙充電器從身上拿出來。
方在溪回到廚房,洗了洗手,從廚房裏拿出半顆蘋果。
她伸手,把蘋果遞給陸子仁——
陸子仁搖搖手,說:
“不吃了,胃不太舒服”
方在溪關切的問:
“你又喝酒了?”
“沒有,孩子呢?”
“早睡下了,胃疼的緊嗎?”
“還好”
“那我去給你熱點粥”
“不用了,天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我又不累”方在溪說。
“行吧,那熱一口就好。”
方在溪回到廚房,打開火開始熱粥,完了她又覺得光有粥不行。
接著她開始洗菠菜。
她準備給陸子仁煮一口熱麵,熱麵要有煎蛋,煎蛋要用豬油,於是她又忙不停蹄的從冰箱裏拿出封好的豬油。
這豬油可是正兒八經的豬油。
香得很——
方在溪心想——我就不信你不吃。
方在溪是個十分稱職的太太——
賢惠得沒得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