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恩落(2)(1 / 2)

那恩落披了一塊暗紫色的披肩。

披肩是薄薄的一層,上麵有半舊的磨損了的紋樣。隻有老料子才經得起這種半舊。

她掖了掖披肩,換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倚在沙發上。

她有點倦怠,但她並不打算掩飾自己這種倦怠,也沒有要借著倦怠趕客的意思。

她讓自己提了提神,找了一個合適的微笑,全力配合著坐在對麵的關絨。

關絨是年輕的,精力是旺盛的,話也很多,喋喋不休的,從進門到現在一直在樂此不疲的找話聊。

什麼都有可能成為她的話題。

眼下,她正極力的攛掇著那恩落:

“學姐,咱們凡凡還不準備上興趣班嗎?”

“去年五月份給她找了個老師,教她隨便畫兩筆小畫兒,也談不上興趣班,頂多算是啟蒙一下色彩感知。”

“學姐不準備讓凡凡學學舞蹈嗎?”

“我看她可不比你的晚兒,凡凡資質庸庸的,我不想讓她那麼累。”

話是非常普通的一句話,但關絨聽到耳朵裏就變了味兒,她覺得那恩落另有所指,我不想讓她那麼累被關絨聽成了她不用那麼累,這其中的差別當然是有的。

那恩落說的是實情,所謂三歲看老,六歲半的李凡凡再怎麼看也沒跳舞那個天分,自己女兒什麼樣兒那恩落是非常清楚的,倒也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孩子威風,用不著這樣,那恩落隻是尊重一個個體的事實,她隻是陳述一個事實。但關絨偏偏要扭曲這個事實。

她非要往別處想,沒辦法,人跟人的溝通永遠都這樣,藏著誤會,藏著我對你的偏見。

這是關絨她自己跟那恩落的恩怨。

這是關絨她自己非要給自己心裏不痛快。

本礙不著那恩落什麼事,但關絨暗暗的把前仇舊怨所有的一切全算在了那恩落身上,你不是傲嗎?你先好好傲著吧,看吧,看看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吧,咱們且等著瞧呢!

關絨臉上一晃而過的情緒很快被處理幹淨了。

心裏怎麼想是一回事兒,嘴上怎麼說是另一回事兒。

她像是心裏什麼都沒有過,情緒不曾來過她的心裏,仇恨舊怨也沒有過,她關絨繼續一團和氣的說:

“我前段時間在安城給晚兒新挑了一個芭蕾班。”

“行啊你,剛回來不久,晚兒的芭蕾班都挑好了。”

“誰說不是呢!我來回挑了大半個月呢。安城這幾家芭蕾班我大概都轉過了,也跟了幾堂課,別家都有沒有聖承這家專業呢!教晚兒的那個葉老師,在俄羅斯待過呢,專業肯定是蠻專業的,其實小孩子上舞蹈班,除了老師的專業,還得考慮老師的性情,芭蕾講究氣質,氣韻,少了氣韻的芭蕾那還能叫芭蕾嗎?我呀費盡周折的請這位葉老師吃了兩頓飯,算是給孩子摸摸底,葉老師脾氣性格什麼的都跟我們晚兒挺投緣的呢。”

“是嘛?那挺好!晚兒這樣被你培養下去遲早得是大家!

那恩落其實是有些走神,她坐在那兒,腰金衣紫的,軟洋洋的敷衍著對麵,到底是有些錢在手裏的,她的神情倦怠是倦怠,但全身上下被金錢保養著,縱是倦怠也是被金錢浸潤後的倦怠,這種倦怠跟真正的疲憊勞苦是不一樣的。

關絨在裝傻也有些說不過了,她輕輕的問了句:

“學姐這是累了嗎?那我……”

“別別,我沒事兒,早晨吃了些藥,這一陣子大概是藥效上來了,不礙事,我看晚兒跟凡凡在後院兒玩的挺歡的,你好好坐著,咱們繼續。”

“學姐要是這麼說,我可就繼續舔著臉賴下去嘍!”

關絨說完笑了。

那恩落也笑了笑,一笑,嘴角的紋路浮了出來,年紀上來了,再淺的笑也會牽扯出皺紋,沒辦法的,衰老就是衰老,怎麼藏都還是有的。

好在那恩落是白的,這種白當然不及關絨那種年輕通透的白,畢竟隔著歲月,上了年紀的白哪有輕輕鬆鬆的?全是盡心盡力的維護!

沒有永遠白皙的皮膚,年輕時再好的白等到了年紀也是會發灰的,淡淡的一層怎麼掃也掃不掉的那種灰,那恩落白裏調灰的膚色倒是不嚴重,畢竟是白皮膚的底子,總不見得完全黑掉。

如果歲數再大點就不好說了,那得層層加碼把這種淡淡的灰往深了調,最後變成幹枯的萎縮掉的老皮。

若真到了那地步,那個歲數,對那恩落來說大概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沙發旁邊的邊幾上放著一尊小陶爐子,那恩落平時喜歡把茶壺放在上麵燒水,用陶爐燒出來的水泡茶會比用電燒的水好喝,同樣都是開水,但開水的質感的確會有差別,那恩落用茶巾裹著茶壺的柄,給關絨到了一杯熱茶,接著給自己也倒上一杯。

滾燙的茶水傾壺而出,非常漂亮的高山流水。

關絨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嗯!好茶,淡淡的,還有回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