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手術後,李凡凡也不是沒去過醫院。
有回她接到姑姑打來的電話。
姑姑在電話裏問她在哪。
她說她在外麵。
姑姑問她為什麼不去醫院陪爸爸。
她在電話裏沒好氣兒的說:
不是有那個小三在那陪著他呢嗎?
姑姑數落她:
什麼小三不小三的,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李凡凡說:
多少年她也是小三,就是再過一百年她關絨也還是小三,這輩子她都甭想脫了小三這兩個字。
姑姑在電話那頭不置可否:
你這孩子氣性怎麼總這麼大呢。
李凡凡不樂意了:
對!是我氣性大,你們一個個跟沒事兒人似的,我呢?我媽好端端的就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的,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氣性大,我不該氣性大嗎?姑姑,這個家現在除了我,你們誰還記得我媽,你們現在誰還記得有我媽這麼一個人。
姑姑歎了口氣:
哎,你那個時候還小,很多事也不是不告訴你,當時你還那麼小萬一跟你說了嚇著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那可怎麼好,而且後來你不是也知道了嘛。
李凡凡:
我是知道了。但我不信,我不信我媽會好端端的去投湖。
姑姑接著說:
你不信又能怎麼辦,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況且警察當時也說了,沒有他殺的可能性,醫生那裏也是有檔案的,你媽吃過的藥也都交給法醫看過了,不是沒有致幻的傾向,你媽情緒有問題這是事實又怪不得旁人。
李凡凡:
姑姑,你說話不要太難聽。
姑姑:
小凡,不是姑姑我說話難聽,是你不能總也不講道理啊,你媽的事明擺著呢可你偏偏揪著不放,這些年你懷疑這個懷疑那個,你有沒有想過你懷疑來懷疑去不僅傷了自己的心,你也傷了你爸爸的心啊。
李凡凡:
我爸?傷心?他有心嗎他?我媽去世不到一年他就把關絨娶進門了。
姑姑:
那怎麼著?你爸每天那麼忙,總要有個人照顧他的。你總不能因為你媽走了,一輩子不讓你爸另娶吧?他是個男人,白天在外麵忙完了晚上回家得有個熱菜熱湯的跟他說說體己話。
李凡凡:
所以呢?所以我媽走了還不滿一年他就巴巴兒的把關絨給娶回來了?我當時太小不懂事,現在想想,他們是早就搞到一起了吧。
姑姑:
小凡,別總這麼說你爸,他好歹是你爹。
李凡凡:
爹?他那樣的人哪裏配當爹?
姑姑:
那你想怎麼樣?難不成你還想讓你爸守著你媽的照片像守貞節牌坊一樣當一輩子的鰥夫?
李凡凡:
姑姑,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電話那頭嘩嘩啦啦的:
小凡啊,不是姑姑說你,你也是個想不通的,既然你爸遲早都要找個人,那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麼關係?你也實在不必為了你媽如此憤憤不平,你媽那是個意外,要說起來是誰也怨不著誰的。
停了片刻,電話那頭又說道:
關絨她在怎麼說,也算個頂稱職的後媽了。一年四季她哪季不是給你從裏到外的添衣加衫,吃穿用度上她是事無巨細,回回跟她逛街她哪次也沒少給你買東西,鞋子襪子這些貼身的她那可都是給你買的最好的,我在旁邊瞧著都是要心疼錢的。
接著又說:
你十歲那年扁桃體發炎,在床上躺了十多天,她擔心你夜裏疼起來身邊沒有人,她是十好幾天沒睡覺日日夜夜的守在你身邊,又是換湯又是換藥的。
有回我去你們家,在門口聽到你罵人家破鞋罵的可真夠難聽的,人家呢?有跟你計較嗎?照樣待你跟親閨女一樣。
李凡凡譏笑:
親閨女?嗬嗬,姑姑你覺得她帶我好的像親閨女?我還要感恩戴德是嗎?
姑姑:
這還不好嗎?
做後媽的做到這個份兒上,就是到了九霄殿,玉皇大帝見了都要說句好的。
李凡凡苦笑著:
姑姑,你是一點也不站在我這邊了。我媽媽當年待你怎麼樣,姑姑你是全忘了。
也是,這些年她關絨成天上趕著給你送這個送那個,都是真金白銀的,就是填,也把你的心給填成她那邊的了。
電話那頭火急火燎的,音調也大了,亢亢的。
一邊像是急於為自己分辨,一邊又居高臨下的。
總之苦口婆心的不停的說:
凡凡,你要這麼說,就是在傷姑姑的心了。姑姑聽了你這話怕是今天的飯也用不著吃了。
也罷,你還是個孩子又從小沒了媽,姑姑不跟你計較這些。
隻是,當姑姑的還是不免跟你多說幾句,關絨她再怎麼著也是你爸風風光光迎進門的,從法律上來說,她就是你爸正兒八經的媳婦兒,你成天小三小三的叫人家,總也不是個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