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說裴之懸多生氣,那倒也沒有,外界都傳他是暴君,可不是空穴來風,而是有事實依據的,就連他自己也這麼覺得。

當年雄主突然沒了生息,他起兵造反最後登上帝位的過程中手上不知沾了多少同族的血,但凡反抗者,無一例外全都死了。

當時的自己已然瘋魔,到了最後,更是不管不顧一片一片割下先帝身上的肉,不隻是出於震懾的目的,更不是因為先帝縱容皇室為惡,隻是因為先帝生前曾贈送雌奴與雄主罷了。

對,單單隻是如此而已。

登上帝位之後,脾氣雖然有所收斂,卻也是不容置疑,一言不合就會見血。

若是他真的發怒,陸清衡此時怕是再不能好好躺在床上養病。

可他不會,他不會這麼對陸清衡,不會這麼殘忍的對待自己盼了許多年的雄主。

永遠也不會。

那可是他放在心尖兒上的雄主啊,他怎會舍得對方受到半點委屈與痛楚?

別說隻是讓他“風評受損”,就算雄主想要他的命,他也會甘之如飴,更何況,他自己本就不在意外界對他的評價。

他永遠不會真正的對陸清衡生氣,除非對方再次拋下他。

想到這,裴之懸眼眸深邃,眼底是不甚平靜的波湧,一時間,各種情緒糅雜在一起,交織成一團理不清的線。

良久,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深藏無奈,最後隻有一句話:“算了。雄主,隻要你不再離開我,一切都好。”

他沒什麼偉大的想法,唯一想要隻有陸清衡而已。

隻要,陸清衡永遠留在他身邊,什麼都行。

“你在難過。”陸清衡手指摸上了他的眼尾,緩緩摩挲,語氣肯定:“為什麼?”

陸清衡仍然有些發燒,病中的人頭腦不大清醒,但這並不妨礙他的判斷,因為眼前這隻雌蟲看上去情緒就很低沉,不止眼睛,臉上也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哀色。

阿懸在想什麼,為什麼會傷心?

裴之懸無言,輕手輕腳的上了床,躺在陸清衡身側,而陸清衡也不急,就這麼看著他。

裴之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隻將他攏入懷中,炙熱的兩具身體無比貼合,陸清衡卻無端感受到了一股無言的哀傷。

雖然不知何事困擾了裴之懸,但他還是竭盡所能安慰對方,他伸出手拍了拍裴之懸精韌結實的脊背:“別難過,我在。”

他在向裴之懸表明,他在陪著裴之懸。

“嗯。”

裴之懸應了一聲,他情緒一旦爆發便難以釋懷,因此語氣聽上去不僅沒有半分歡快,反而死氣沉沉。

陸清衡再次歎息,自從他回來這些時日,不知多少次歎氣了。

他和裴之懸經曆了七年沒有對方的日子,現在重逢,卻也是問題重重。

他有心想要阿懸不再那麼難受,卻找不到解決的方法。

“雄主。”是裴之懸在叫他。

“嗯?”陸清衡不解,“怎麼了嗎?”

裴之懸放低身子,額頭抵在陸清衡肩上,又慢慢尋著脖子的方向湊近,雙手雙腳也纏住了陸清衡的四肢,直到呼吸間都是陸清衡身上淺淡的清香與若有似無的藥味,他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