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過，沒有人說一句話。
站在牆角的溫洱都有些驚訝，她嘴裏還含著沒吃完的半口麵包，咀嚼的動作都忘了。
江睿維持的溫和表麵似乎有些破裂。
他很快平靜下來，眉梢眼角都帶著點淡淡的不解：“夕彤，你在說什麼胡話。”
鍾夕彤覺得自己好似從未認識過他，卻又覺得自己可能很早就認清了。
“阿睿哥哥，你之前對我若即若離，明明知道我喜歡你卻始終沒有答應我……是因為我爸是嗎？”
那時候鍾總在輕舟一家獨大，江睿家自然是她家同甘共苦的好夥伴。
不需要回答，她繼續說：“現在，我們失勢了，你找到更好的對象了，就想把我踹開是不是？”
江睿避而不談，他的眉心已經蹙起：“夕彤，很晚了，該回去了。”
“——江睿！”
鍾夕彤咬著牙，胸口起伏，竟然笑了：“我告訴你，現在想把我扔下，門都沒有！”
隻有溫洱瞧見了她臉上滾落的淚珠。
她那完美得從來沒有丟下過的笑容中，含著恨意的淚。
但心裏才不是滋味了那麼兩秒，又聽她語氣輕蔑刺耳：“你以為溫洱真的是你想吸血的下一個目標嗎，我讓我爸去查過了，那就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城女孩，家在寧城，過來不過是為了讀大學，更沒有任何親戚在這。”
鍾夕彤笑他識人不清，更為自己感到可笑：“她能有令你刮目相看的能力，不過是私下攀上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高枝，長輩，哈哈，也就你才信了。”
她越說越過分，江睿不想聽，不願承認自己的陰暗：“別再說了。”
可她偏不讓他如意，聲音都有些淒厲：“江睿，幹爹也是長輩，你信一個家在小城市的女孩有一個豪門長輩嗎？這麼下賤的人，你居然選她不選我？”
那話語回蕩在寂靜的夜裏，溫洱的指尖都顫抖了。
她忽然意興闌珊。
被這樣夾槍帶棒侮辱了一通，她心裏絲毫沒有憤怒，反而還有些石頭落的感覺。
沒有想過這樣的場景嗎？
不，想過的，自從見他的第二麵起，她就有所預料。
溫洱是個從小就格外聰明的姑娘，自然不會傻到以為談一場戀愛是兩個人互相喜歡就能做到的事。
眼界、階級、流言蜚語。
如果隻是玩一場遊戲，大家做世界裏隨時可以走的過客，開心地在相聚時盡情肆意玩鬧，可以一起看電影一起看煙火甚至親吻彼此的肌膚——
但是不是。
她不願隻是遊戲、隻是過客、隻是回憶起來可以笑談的趣事。
但是她什麼也不敢索求，卻又貪心地不肯離開。
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力氣，支撐著她等他們離開，又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回測試場，燈火通明，同事們和她打了聲招呼，問她怎麼又回來了。
她還能笑笑：“有個問題沒想出來。”
走進車裏，打開電腦，卻對著屏幕發呆。
捫心自問，晏瀾清敢公開，但是她敢承認嗎？
他不害怕在他人麵前承認自己的追求，她卻從未透露過他們之間的關係。
她卑劣、逃避，她更加害怕。
往前一步很容易，但是之後的事情呢？
他們之間隔著的豈止是一句“我願意”？
不是沒有可能走到最後，但是天塹一樣的差異可能會讓他們的感情變成相互妥協、遍體鱗傷後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