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救他。這個孩子將被囚禁起來不見天日,而在有確定的繼承人之後又會當成最大的阻礙殺死。
他跟在女王身後,邁開修長的腿,手裏緊緊抱著柔弱的孩子,金色長發束成馬尾飄在身後。路過大公的時候,他垂著眼睛。
“佩佩……”大公想拉住他的手,卻沒有這個勇氣,因為佩特路在聽到他聲音的瞬間,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眸子裏帶著前所未有的陌生,幾乎要將大公的骨髓凍結。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或許,七年後,安塞爾帶著法瓦爾從托雷的宴會中憤而離席時,也用同樣的眼神看過托雷吧。
門在身後關上,然後猛地被一把火點燃,還沒從房間出來的醫生護士隨從的喊聲都被吞沒在獵獵風聲與熊熊火光之中,連帶著亨利的身世之謎一同埋葬。佩特路的影子被身後的光亮投到眼前,他看著它與同行的人們的影子被拉長扭曲在一起,覺得黑色的一條條好像由人性的欲望構築的森林。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身份,或許不會不得不在在這處狹小昏暗的房間裏生產,上帝甚至都沒有給佩特路去叫醫生的機會,就讓他主動或被動地目睹這場暴行。他們沿著小路,一路走進修道院的瓷磚長廊,皮鞋的腳步聲雜亂又清脆地響著,佩特路突然覺得自己的腳步聲有些奇怪,粘連著,他停下腳步,回過頭,發現身後延伸出一串帶血的腳印——他在產房踩到的血液,一路跟著他,來到修道院白石瓷磚上。
我得救他。
佩特路鬼使神差地在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的時候,多拐了一個彎,消失在盤根錯節的修道院小道之中。
佩特路從皇宮中逃出來第一件事就是去見自己的妻子奧爾瑟雅,因為擔心自己的行為會連累莊園,他沒有叫醒任何人,自己翻進了圍牆,悄悄地來到妻子的窗前。
奧爾瑟雅將他拉上窗台的時候,他本來是想去再看一眼自己體弱的兒子,然而,身上若隱若現的血腥味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他跪在窗台上,暗紅色染血的鞋底朝上對著外麵。
當他看見妻子的眼淚的時候,他一瞬間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的意義是什麽了。難說他這麽做的背後有多少比例的理由是因為自己的虔誠的聖潔的妻子,他總覺得目睹殺戮的自己如果不做點什麽洗刷罪孽的話,靈魂便會爛在遠離妻子的地方,如果死後,他和姐姐一起站在上帝的麵前,卻被細數種種罪惡,被拒之天堂門外,那他該如何麵對妻子的失望的眼神?
他憂心忡忡的逃跑路上沒有一帆風順,他低估了女王對王位的決心,一夜之間所有的公共交通的都被嚴查封鎖,他隻能親自駕馬,在跑死兩匹馬之後,他最終還是在距離碼頭幾公裏的地方被親衛軍追上,他丟下手杖,張開雙手,從容不迫地站在原地,臉上掛著苦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