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顧筠含混地應了一聲,嗓子有些發緊。

“我不喜歡放療,我想吃東西。”

“嗯。”

“我也不喜歡吃一大堆藥……”

“嗯。”

“我的頭每天都疼,疼得我想把它扔了……”

“別胡說……”

“小叔,對不起。”——他今天真矯情。

常寧羞愧地想著,把頭埋在顧筠肩上,沒出聲也沒動彈,像睡著了一樣。片刻,顧筠感覺肩上一濕,才意識到他不是在睡……

顧筠手足無措,放在他肩上的手下意識將他攬緊,低下頭吻了吻他發絲,又回過神來,飛快仰頭扭向一邊,眨動著泛紅的眼睛,竭力逼回眼眶中濕熱的液體。

可它們還是淌下來,無聲,也無用。

*

第二天早上起來,常寧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還是乖乖吃他的一大堆藥。

顧筠把藥片數好掰碎放在他麵前,看到他摸索著去拿,眼裏閃過一抹慌張:“視力……有變化嗎?”

“還跟之前差不多。”其實稍微有點變化,常寧微微皺眉。藥片這種小東西,他之前還能看到一點兒輪廓,現在已經完全無法分辨,和桌麵融合在一起,在他眼裏一片模糊。

顧筠看他皺眉,心頭一痛,拉過他的手,把藥片放到他手心裏。

常寧沒動。

他其實不怕吃藥,真的。隻是吞咽實在太疼,他已經對這玩意兒有了生理性抗拒。

“再弄碎一點?”看他不動彈,顧筠有些無措——總不能真的不吃。

“不用。”常寧搖頭,不再做怎麽做也做不好的心理準備,把藥一把吞進口裏。

放療也乖乖去做了,沒再提想立刻手術的話。

顧筠和李衡山溝通過,正擔心怎麽同他解釋,見他不問,暫且鬆了口氣。

“想吃點兒什麽?或者去哪裏玩?”坐在車裏,顧筠小心翼翼問。

“冰淇淋。”

“那個不行。”

就知道是這樣,常寧抿了抿嘴角,不說話了。

顧筠手放在膝上,重重抓了下,聲音緊張滯澀:“去遊樂場,好嗎?”

他早過了去遊樂場的年紀了,小叔什麽時候才明白——“好。”

張叔從後視鏡裏看了他們一眼,笑嗬嗬地又開車到上次的遊樂場。

不是周末,遊樂場規模又不大,依舊冷冷清清沒什麽人來。

顧筠又帶常寧走到槍打氣球的攤位前,常寧先睜大眼看了一圈附近,確認沒有人類幼崽出沒,才肯上手。

他抬起槍管,手指剛摸到扳機,顧筠從他身後伸手,托住他手臂幫他調整了下方向,在他耳邊輕聲開口:“放。”

常寧聽令而動,扣下扳機,氣球爆破的聲音立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