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不疑出城那日騎著高頭大馬,他如今已經能夠馴服性情剛烈的寶馬,胯下是他新挑選的戰友——一匹白鬃紅馬。
那綹白色的鬃毛在它奔跑時如同一道閃電劃過,也正因此,這匹寶馬被他起名為掣電。
他沒有回頭看那巍峨的城牆,反而能夠更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城牆之後的狹小宮牆之內的渺小身軀的注視。
許是擔憂霍窈窈因別離而憂傷,文帝今日特宣其共用午食。
帝王的餐食其實也並不比霍窈窈平日裏豐盛多少,大抵是因為當今宣揚節儉,不興奢靡之風。
自然,這所謂的節儉也隻是貴族階層的節儉罷了,故而席上葷菜還是多於素菜,隻是多為雞鴨,牛羊之物不過每月闔宮分食一頭罷了。
“窈窈可是久等了?快入座。”
文帝剛與禦史台結束今日的爭辯,此時一手叉腰,一手扇風,大剌剌走進殿中,直直坐上首位。
霍窈窈見狀笑著回道:“並未多等,況且有曹常侍準備的遊記,窈窈可是被其中所描述的江山奇景吸引得緊呢!”
“哦?可見曹常侍很是喜愛我們窈窈,這樣的好東西朕都不曾瞧過呢!”
文帝笑裏藏刀,曹常侍在一旁作恐伏狀。
霍窈窈輕笑一聲,化解了殿中稍顯壓抑的氣氛,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說道:“陛下日理萬機,曹常侍也是不希望這些奇淫技巧蒙蔽聖眼,倒是我這樣的閑人才合該看這些閑書呢。”
文帝聞言點頭附和:“這宮中的確沒人能比你更閑了。”
說完,文帝歎了口氣,似是現在才想起來霍窈窈頭上隻掛著一個虛爵,有些心生愧疚。
“朕也算是你的半個長輩,聽說都城裏的小女娘到了你這個年紀也該接手家中庶務,我那兒有幾個田莊鋪子,你也試著經營一番,若是賺了,便算作日後的嫁妝,如何?”
文帝雖是這般說,但也隻是借口將這幾個田莊鋪子送給霍窈窈罷了。
霍窈窈正愁日後如何頻繁出宮,文帝既然遞了梯子下來,自是無有不應。
“窈窈必不負陛下期望。”
正事說完,二人才開始用餐。
如今春筍正是鮮嫩的時候,吃了一整冬的葷臘,總算有了新鮮的蔬菜,這道爽口的涼拌竹筍得到了文帝的青睞。
霍窈窈的胃口還是一如既往的小,一小碗粟米飯下肚,麵對桌上泡湯的餅隻能表示無能為力了。
見了麵,吃了飯,給了慰問禮物,文帝心中隱約的愧疚立時便消失無蹤。
文帝還將那本遊記賞給了霍窈窈,本就是地方貢上來的東西,他的庫裏並不缺少稀世珍寶,送起來人也就十分大方。
霍窈窈摸著夾在竹簡中的粗糙紙張,眼睛緊緊盯著那些暈染開的墨水,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地方上貢上來的東西,又怎麼會隻是一本遊記呢?
重要的,是遊記上所記錄的漿洗樹皮製作黃紙的神奇匠人。
“阿粢,你在這本遊記上看到了什麼?”
霍窈窈將遊記遞給了站在身後默然無聲的陳粢。
陳粢接過,隨後翻開,從後往前。
很快,她便明白了霍窈窈的意思,她拿起那張糙紙,放在眼前仔細觀察,半晌才說道:“此物雖比竹簡輕便,但其實在不宜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