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緒,再過幾個時辰,我們便要成親了。”
素舒抬著頭,雙眼望看著為自己描眉的南緒風,輕聲道。
微風起,使得屋內燭火搖曳,南緒風眼中暗藏的貪戀被燭影遮掩。
見他不語,素舒自顧自道:“我此生如落花,前半生漂浮不定隨流而走,得幸遇見一人將我拾起。”
“這般的我,本不該貪心過多,可是阿緒,我沒有普渡蒼生的心懷,亦無舍身護他人的氣節,唯求夫婦白頭不離。”
“但你是風啊,風怎能留住呢……”
輕飄的聲音裏,有不甘,不願,不舍,更多的是無力。
南緒風放下石黛,用羅帕小心抹去了素舒眼角的淚光。
“吾妻,是這三界四淵中,最最好的女子。”
當初天道選他做主神時,心中有著無盡歡喜,因為這樣他就能護住金烏全族,護住年幼的妹妹。
權力背後往往藏著無形枷鎖,得到與失去相輔相成。成為主神後的宿命,他早已預知並接受,做好了隨時為三界四淵獻身的準備。
今日,當他看到素舒身穿喜服,坐在銅鏡前神色黯淡,卻又在見到她時,麵容揚起笑意,可眉目間卻滿是憂愁。
那一刻,悔意如大雨過後的溪河湧上心頭,他唯一一次不想接受所謂的宿命 。
可,如若當真如此……
“小梨花,終是我對不住你。”
素舒沒有看他,而是低頭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似冬日寒冰般,冷得讓人發顫。
金烏一族,於烈火中破殼見世,不懼火焰,身體更是比尋常人要熱上幾分,不該是如此冰冷。
素舒的雙手隻夠包裹住南緒風的一隻手,她便兩手交替著用術法給南緒風取暖。
嚐試多次,南緒風的手,依舊冰冷。
麵對素舒質問的目光,南緒風方才說出緣由。
“金烏棲於梧桐,那梧桐樹乃是整個金烏族得以生存之本,金烏一族不歸屬三界四淵管轄,亦不得天道庇佑,近些年,梧桐樹日漸衰敗,我在時,尚且能用神力養著它。”
“若我隕落,金烏將麵臨滅族,鬱兒年幼無仙骨,我不能讓她冒險,她擔不住。”
“唯有取仙骨至於樹心,方才能解金烏大難。”
“本就無勝算,如今沒有仙骨……”
言落,素舒對著銅鏡細細描繪起了唇脂,表麵的平靜下是顫抖不止的柔荑。
放下口脂時,素舒盯著鏡中的南緒風道:“阿緒,從始至終,你都沒有打算過活著回來。”
“蒼生由你護著,那我呢?”
“明早,歸音會帶你回浣花洲,今後她會替我護著你。”
南緒風用手一點一點,慢慢觸摸著素舒的麵容五官,試圖將其烙印於心海中,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永不消逝。
“小梨花,這段情,是我不配上。”
素舒將手覆於臉頰處的大手上,“為我戴上鳳冠,可好?”
九尾金鳳銜合歡,百顆鮫珠落成簾,一枚紅玉額前墜,數朵芍藥繞成冠。
這鳳冠,是南緒風親手所製。
如今,由他自己親手為佳人戴上,也算是一種緣滿吧。
“紅帳喜燭,鳳冠霞帔,攜手同心,白首不相離。”話落,素舒踮起腳,身體前傾,雙手牢牢環抱住了南緒風的脖頸。
她湊到他耳邊,說道:“戴上鳳冠,我便是你的妻了,南緒風,你別想丟下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