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澤國百裏(1 / 3)

亂起三國錄[卷四 節七] 澤國百裏

這江水,互相推擁著,在江邊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浪衝,擊打著昂揚崛立的巍巍岸岩。

這水體,清澈且清冽,通透見底,以至於那些偶爾泛起的層層白色泡沫也迅速地消失開去。

一幅不琢任何邊幅的‘韋’字大旗下,一支鐵騎默立江岸。初晨溫暖的陽光照射到武士黝黑色的盔甲上,揚起一陣陣的奪目寒光。

隊伍凸前著大漢★涼州刺史★韋端,端坐在繪花細紋黃膘馬上,雙手持韁,滿懷心事:回想前時與馬騰軍的那場大戰,韋端心中泛起一絲痛楚。【自從董卓、李傕、郭汜、張濟、樊稠相繼敗亡,西北各豪強失去頭領。這曾經並肩的戰友為奪涼州之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便開始相互攻伐,視同水火。…那天,對麵持立的將軍竟然有這多熟悉的麵孔。利戰,讓朋友變為仇敵,情意變為怨恨,相持以助變為你死我亡…】

他定定心神,向著對岸極目而眺。然而,對麵的江水卻正被一片片的水霧淒迷地蒙罩著……

意動間,他猛然收回凝望著江水的眼神,左手輕輕將滴落到泛著銀色光華鎧甲上的水珠撫去,右手緩緩從背囊取出紅纓長槍。

大軍潰敗的連日以來,他主動身請纓為殿後將軍領著落隊的敗兵殘將在逃亡中因遭受涼州精銳黑甲鐵騎軍的不斷進擊而節節敗退著。他盡自己所能保全著每個跟隨著他的人。他沒有乞求上天的憐憫,但是上天還是眷顧了他。昨天那一場罕見的暴雨讓追逃著的兩軍相隔於有著浩浩江水的渭水兩岸,使這潰軍得到一線喘息之機。

望著這滔滔的渭水,他的心無比的痛楚,是因為又是這樣一群曾經並肩的戰友,而今卻以死相拚。他痛恨戰爭,痛恨殺戮。從威嚴的父親親手為自己披上銀亮絢甲的那天起,從自己手中長箭穿落那雙結伴南飛大雁的那天起,從羌族人與漢人積怨而削竿為旗的那天起…回頭望向緊跟在自己身後的眾人,他眼中朦朧再現自己羌族的義兄弟木巴格眼中淌湧著淚,手裏揮舞羌刀向自己而至的情景。一股莫名的哀愁從胸中絲絲透出【上天!何讓我馬超身若矯龍,身處此世,身達此境!】…他猛的一轉首,一聲輕嗬,一揮手中槍,一股勁力氣旋從槍頭甩脫而出,重重的擊打入江水之中,在暴烈翻騰著的江水中激起一個向旁急速蕩漾開去的層層波浪……

無端風起,旌旗飄烈。

一個波浪隨之激湧而到,江水一下猛擊到岸岩,那撞出的水花頓時四下飛濺。正眺望對岸的韋端心中一驚,手中下意識的輕拽馬韁,他座下繪花細紋黃膘寶馬心有靈犀,頓時急退數步。而拱護著他的黑甲近衛卻策馬向前,櫓盾齊上,使得韋端堪堪躲過那飛濺而至的水珠兒。

見狀,一陣鬱悶不暢使韋端重重叱嗬一聲,默然返身,仰頭清笑幾聲【洪峰已過,我軍何以能止。】而後朗聲道“傳我帥令:各部於兩個時辰後強渡渭水,追擊敗寇。止令至止,擒寇帥止,索百裏止。”

低頭望著高崖下平靜異常的水麵,馬休怎麼也不明白長兄為何不趁著暴雨忽至的機會趨軍遠遁,逃得幾人是幾人,而讓自己來到這險惡之地。

就在馬休心潮起伏中,軍謀輕身來到他跟前,略帶激動顫著聲道“將軍,帥位處燃起狼煙了。”

馬休聞言轉身向遠處望去,隻見一股濃濃的黑色狼煙翻滾著向上直衝天際,在清朗的天地間分外明眼。

一言不發中,馬休默然接過軍謀遞來的紅色令旗,抬手輕輕向下一揮,那小小空間裏頓時留下一道紅色的旗令之影。

崖上某處,一部由幾十人推動的纜軸隨之徐徐轉動起來。它,將連接著纜軸和江中木樁的一根結實粗大的繩索緩緩的拉動,使繩索正慢慢地由鬆弛到緊繃,再到拉伸。就是這幾十人的力量讓纜軸、繩索、木樁由於不斷受力而不停地發出 ‘咯…吱…’‘咯…吱…’的刺耳聲。

這使人心也擰攪的聲音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也許隻有一瞬間,繩索早變得纖細許多,甚至有的地方已經開口崩裂,而巨大的攪力卻仍然在繼續著…〖悲哉,當年大禹治水用於開山的纜車被我用來yy了。〗

…猛地一輕,正用勁全力推動纜車的軍士紛紛跌坐於地。繩索牽著的江中的那根粗大木樁被重重拔起、拋飛,在空中劃出一道怪異的弧線。引得與其用繩索相連的其它插入江中的木樁也一一的被拔起。這連鎖的反應,使得原本被木樁和將木樁連接起的繩索固定著的層層沙袋前後輕輕搖晃了兩下,續而向下崩塌開去…

轟——

如龍吟虎嘯的一聲巨響,震耳欲聾。江中並列的層層沙袋瞬間消失。崖下原本平靜如鏡的江水先是褶起一個褶皺,而後從崩塌處騰突、奔湧、狂泄。那不是很高的江麵落差讓它形成一個急促、粗短的瀑布。江水這一下如千鈞鐵錘般的猛砸,騰起一個駭人的巨浪,竟然帶起許多沉積江底的沙石和…

…馬休驚呆了,他甚至看到一條身長三尺有餘的渭水錦鯉背馱著一塊不知道如何遠古年代的殘缺石碑騰空而起;…那一塊原本橫臥江裏的、礙眼的巨大危石隨著這個浪頭激蕩於變做渾濁的水體中,直至消失。

滔滔江水相互撞擊推擠著,不時發出隆隆澎湃濤之聲滾滾向前,終於漸漸消失在人們充滿驚詫的視線之外。

也許是馬休第一個從大地的震動和心的震撼中清醒過來。他怪叫一聲,將手中的令旗塞入軍謀手中,翻身上馬,馳馬呼道“馬秋何在?取我琿瑗鐵槍,隨我策馬前行。傳令各部迅速渡江,追擊敵軍。”

軍謀一愣間猛然警醒,手足無措慌忙對馬休喊道“將軍,元帥有令:我軍,令行即撤。將軍——!”

呼喊間,馬休也似剛才的巨浪般漸漸消失於軍謀的視線裏。

無從知曉,將軍馬休是否已經聽到軍謀的切切呼喊聲…

抬頭望著江岸邊忙著準備渡江器具的各軍各部,韋康怎麼也不明白父親不見好就收,竟然還趨軍緊擊馬騰潰軍,全然不顧馬騰軍割地陪款的示好。而今,暴雨剛過卻還要這般急急渡江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