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這個季節的內蒙早已成荒原,氣候比較惡劣,原定的草原之旅隻能擱置。
兩天後,外婆狀態穩定了下來,居然有了胃口吃飯。
可我心情一點也不輕鬆,生怕會是回光返照的假象。
我有那個胡主任的電話,悄悄在酒店外給他打了電話。
“喂胡主任你好,我是患者羅素蘭的家屬……”
“我記得你,你們現在在旅行吧?你外婆近期狀態如何?”
我如實說清外婆來旅遊後的狀態,胡主任那邊陷入了沉默。
“你要有心理準備”
怕什麼來什麼,輕飄飄的幾個字,我自以為已經建立起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
“患者病情進一步惡化了,通常來講晚期時患者會有全身性表現,進行性消瘦、食欲不振、嘔吐、脫發等”
“現在看來已經是下一階段,肝髒呈進行性增大,表麵凸凹不平,質地堅硬,邊緣鈍而不整齊,常有大小不等的結節,會有不同程度的壓痛”
“患者有肝區持續性脹痛或鈍痛,如肝癌結節破裂出血時,出血量大可導致休克;另外會伴隨著呼吸道出血、黑便……這些……就是患者大限將至的症狀表現”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哎,有什麼心願盡快完成吧,你外婆本就體質弱年紀又大,病情惡化的速度遠超預期”
電話什麼時候掛斷的我不知道,回頭時小青和林清淺紅著眼睛看著我。
“哥”
小青撲進我懷裏失聲痛哭,我強顏歡笑“沒事的,咱們不是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嗎?笑一笑,外婆可不喜歡愛哭的小孩”
外婆對我們總是笑臉要多一些的,我比較早熟,因為痛恨父母的不作為,小時候就格外獨立,有什麼都憋在心裏。
小青就不一樣了,小時候總是愛哭鬧,嚷嚷著要找爸爸媽媽,外婆給她買了很多毛絨玩偶都哄不好,最後有些生氣了,就給她說了一個老妖婆吃小孩的恐怖故事(這個故事應該全國都有吧,半夜吃小孩手指腳趾嘎嘣脆,真是童年陰影),從此以後隻要小青哭鬧,外婆就用這種方式將她哄的服服帖帖。
說實話我也曾幻想父母隻是外出打工,會回來和我們過年,直到我初中叛逆期後才熄滅了幻想。
可我想不明白,我父親江風海不管不顧就算了,我的親生母親她是怎麼忍下心不管我們這一雙兒女,還有她媽媽的?
我不理解有什麼樣的苦衷會一走就是二十多年,更何況現在還是外婆生死攸關的時刻。
“別怕,哥還在”
安撫了小青,我來到外婆麵前。
“外婆,還疼嗎?”
她握著我的手,輕聲道“吃藥就不疼了”
“您還想去哪?我都陪您”
“還有我”
小青和林清淺異口同聲,她們已經換上了笑臉。
外婆認真想了想,隻是搖頭,“就去一趟天安門吧,看一看毛主席的畫像咱就回家”
“好的,咱們這就走”
……
離開三亞才真切感覺到天氣真的變冷了,已經需要穿針織衫加厚外套了,我給外婆買了暖手寶和帽子,將她裹的很嚴實。
首都北京,這是我第一次來,他們的口音我覺得特別有趣,一口一個地道,不存在地域黑的意思,就是純粹覺得有意思。
因為北京是必經的目的地,我們提前預約了故宮、圓明園和天壇。
第一天我們先去了天安門,外婆這一輩的人比現在的年輕人更具紅色革命情懷,出神的看著毛主席畫像。
我一直都以為,天安門城樓的背後就是故宮。
穿過天安門前那座在過去隻有三品以上官員才能走的品級橋,巨大的紅漆門上橫九豎九共81顆大門釘,體現了曾經皇族的霸氣和威嚴。
過了端門之後再穿過午門,然後才算真正見識到了傳說中的紫禁城。
外婆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自身病情,即使現在走路都費勁,她還是看的津津有味,還主動要求我們和她多拍點照片,她說這樣即使離開了,好歹多給我們留點念想。
第一天就這麼結束,直到她入睡我也不敢休息,一直守著。
升旗儀式需要起個大早,我心疼她身體,她好不容易才入眠,我想守著她好好休息。
我從來沒想過人一天的變化都會如此之大。
第二天逛圓明園的時候,她暈厥了。
第三天她堅持要去天壇公園,說要有始有終,可她再次咳出大量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