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朗星稀,雲如絲紗般繞著月亮。
路明非拚命奔跑在回家的路上,感覺自己要完蛋。
寒假馬上就要結束了,他本打算在開學前最後放縱一把,去網吧打兩把星際,結果恰好一連遇到幾個高手,打得盡興不說,網吧裏還有人注意到了他的操作。
結果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路明非就在陣陣喝彩聲中迷失了自我,一不留神就玩到了深夜。
他已經能想象到回去後嬸嬸會怎麼對他河東獅吼了,那場麵恐怕真正的獅子來了都隻有垂下鬃毛,跪受雷霆君威的份。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他十幾年的小透明生涯裏,這是他僅有的在人群中央享受矚目,誇讚,甚至崇拜眼神的機會,任誰來都會迷失在其中,除非有人從小到大都不缺萬丈光芒。
喘著粗氣,路明非仰起頭,深深地為自己即將到來的,被嬸嬸痛罵的悲慘命運揩一把淚。
一顆流星劃過夜空,格外刺眼明亮,它飛的很快,就像正在拚命奔跑的路明非一樣匆促。
“流星啊流星,你要是真能實現願望,就讓我擺脫接下來的悲慘命運吧!”
路明非看著流星,心裏道。
旋即他就感覺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栽倒下去。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瞬,路明非的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
我要是摔破相了,陳雯雯會討厭我嗎?
…
冰冷,堅硬……
路明非躺著,覺得自己的頭很痛,非常痛,就像是高二裝修文學社時不小心被花瓶砸了那麼痛。
但路明非那天很開心,他痛得快樂,痛得雀躍,痛得酣暢淋漓——因為有小半天的時間陳雯雯都在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溫柔地像是一隻裹在雲裏的畫眉。
想起這些,路明非就覺得自己頭不那麼疼了,眼前仿佛浮現出陳雯雯的倩影。
她眼中的關切那麼柔軟,睫毛的弧度那麼婉約,頰上的淚痕令人心疼,垂下的劉海令人……
哎不對啊!陳雯雯怎麼謝頂了!
路明非一個激靈,陡然清醒,眼前的“陳雯雯”如泡影般消散,變成一個戴眼鏡的謝頂中年男人。
他一個骨碌坐起來,手臂撐著身體向後退,沒退兩下背就抵到了凹凸堅硬的冰冷岩壁。
因為陡然的劇烈運動,路明非眼前一片昏黑,眼前的謝頂中年人也變成了昏黑中的一道剪影,隻有角落裏騰躍的橘色火苗,照得他謝頂的前額愈發鋥亮。
“何何……何方妖孽,報,報上名來!”路明非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旋即反應過來不對,連忙改口。
“何……何方大俠?”他舌頭抻了一下,突然想不起後半句該怎麼說了,舔了舔嘴唇,幹脆叫道,“好漢饒命!”
“他好像是在說中文。”角落裏還有一道聲音響起。
路明非心裏一突,暗道怎麼還是兩位好漢?
而且這好漢說的好像還是英文。
憑借著半吊子的英語,路明非勉強能聽懂他們的對話,另一位“好漢”,也就是他麵前的男人回應道:“應該是中文,可能是成語吧,中文本來就很難,成語就更不好懂了。”
“見鬼,我討厭中文!”角落裏的“好漢”嘟囔道,“中文考試是我人生唯一一次沒滿分的考試。”
還是位學霸好漢!
路明非忙不迭地用英語高喊:“我會英語!我會英語!好漢別殺我!”
“殺你?”他麵前的謝頂中年人一愣,語氣居然有點委屈,“我們可是救了你啊!”
……
半小時後。
路明非和兩位中年男人在地上呈三角形對坐,他們剛剛經過了簡單的自我介紹和交流。
那位禿頂戴眼鏡的大叔在路明非左邊,右邊那位賣相就好多了,頭發健全,五官深邃立體,嘴角還留著一圈唏噓的胡茬,加上那似乎被什麼很沉重的東西遮蔽的雙眼,簡直是教科書級的憂鬱大叔或者頹廢大叔氣質。
酒吧裏這種人隻要在吧台一坐,舉一杯苦艾酒或者威士忌凝視,就能讓小姑娘腦補出一段悲天憫人,慘絕人寰,蕩氣回腸,疑是銀河落九天的愛情悲劇。
唯一比較奇怪的就是他胸口有個圓形的發光物體,藍色的光透過衣服布料顯現出來。
“你是伊森博士,你叫托尼·斯塔克,是很有名的武器商和發明家。”路明非分別指著兩人確認道。
伊森點頭,托尼一臉難以置信:“你真的不認識我?沒在電視或者新聞欄目看見過我的名字?”
“我是高中生,哪有時間國外的新聞啊。”路明非撓頭。
“你們中國的高中生真辛苦。”托尼感慨。
“所以,”路明非指著托尼,“你被恐怖分子襲擊,囚禁在這裏幫他們造導彈,他們嘴上說造好了就放你走,實際上肯定會在你沒有利用價值後殺了你。”
“雖然有點尖刻,但我得承認這是實話。”托尼攤手。
“而我,”路明非指著自己頭頂上包紮了好幾圈的繃帶,“是從天上掉在恐怖分子基地門口的不明人員,你被他們押送著去補充材料時,在門口看到了他們正要處決我,看我是個孩子就從他們手裏把我要了過來,名義上是需要一個機靈的助手,實際上是想救我一命。”
“沒錯,”托尼點頭,“你的運氣很好,我可不是每天都能出這個鬼基地的,我再晚來一步,你就被他們處決了。”
“準確地說是正在處決,”伊森補充道,“這些人應該是想要節省子彈,準備用槍托砸頭,把你活活砸死,托尼看到你時,你已經被砸的滿頭血了,幫你包紮前我還給你好好清洗了一下。”
“順便一提,你的腦袋真硬,一般人被槍托砸一下可能就沒命了。”伊森那讚歎的語氣讓路明非覺得自己的頭蓋骨好像是超市貨架上某種物美價廉的工地安全帽。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看著伊森和托尼,看起來竟有著幾分不屬於這份年齡的沉著:“所以我就是在回家的路上,朝流星許了個願,然後突然眼前一黑,再醒來時就莫名其妙來到了中東這個鬼地方,變成了恐怖分子的階下囚,而且不日將被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