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父子」(1 / 3)

空中的一道黑色人影颯然地落在擂台上,一襲銀邊的黑色軍裝,兩膀上的連肩披風順著風勢緩緩垂下,幾道光線準確地劃過肩上的勳章,反閃出銀色亮光。隻見他緩緩開口「隻要能贏我,我就答應你所說的事……」

站在真一的麵前,將軍緩說著,表麵上看似將接不接受挑戰的決定權問題丟還給真一,但實際上,他說話的口氣卻沒有一絲上揚的語調和半點懷疑,因為在他的心裏早就已經知道真一的回答會是什麼,此刻的他會站在擂台上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眼前這個少年的身份真如他所想的那樣的話……

佇立在台上,宛如一尊莊嚴雕像的將軍傲然而立,他雙眼凝視著真一平靜地等待著他的答覆。

場上所有的觀眾也正等著台上真一的答覆,隻見他臉龐下半部的嘴緩緩開啟說著……

「我答應。」真一淡淡地回答。

就這麼一句平淡無奇的話,開啟了兩人之間從來不曾打開過的門扉,是的,他們兩個人的心裏都情楚明白的知道,分隔的時間再久,厚厚的血緣關係不會轉淡,血管裏流動著相同的血液,距離再遠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何況……如今他們就在彼此麵前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

就在真一答應之後,兩人便不再說話,擂台上靜了下來,寧靜的氣氛讓空氣顯得沉悶,水氣凝滯在空中,帶來一股潮濕的感覺。

怎麼回事,這種異常的濕度?

晴朗的天氣,無緣無故飄起一陣厚霧,由擂台為中點心逐漸向觀眾席上擴散,越是靠近擂台,這陣不明的白色厚霧就越加厚厚,使得席上的觀眾根本就無法看見擂台上的情形。但是唯有一個人,就算不看著擂台也能知曉,站在巨蛋運動場入場前的通道口處,白鳥低著頭,垂下的右手指間挾著一根燃到一半的煙,朦朧的白煙冉冉上升,一如他那令人捉摸不定的性情。

好友啊……我已經將你的孩子帶來了……剩下來的事……就讓你們自己決定吧……

白鳥兩指一彈,指間的半根煙平飛而出在空中呈現拋物線狀落在地上,未燒完的餘燼掉在地上依舊微弱地燃燒著,一陣一陣的燼火忽明忽滅,一道薄煙緩緩地向上飄升。他轉身往通道內走了進去,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處。

長方形的入場通道,形成了一個半封閉的空間,帶給人一股莫名的壓迫感,腳步聲『噠噠』地在通道地板上響起,又在通道的盡頭處停了下來。

「謝謝你……」一陣細如蚊呐的聲音輕揚起。

站在通道出口處,一名身穿一襲紫色薄衫的美麗少婦向著將要離開巨蛋的白鳥微微含首道謝。白鳥並沒有停下多久,片刻之後,他低下頭向出口走去與這名少婦擦身而過。少婦的紫色長發在白鳥經過身旁時向後輕緩地揚起,同時,白鳥嘴角露出一抹淺笑,這抹笑,少了平常的放浪,也少了隱藏的心機,不過平淡的一笑,卻讓人覺得無比落寞。

是的……就像他離開場內時心裏所想的一樣……就讓他們自己做決定吧……也許……他們其中有一人會死……也許……見麵隻會徒增悲傷……但是……這是他們各自所做出來的選擇……今天不管結果會是什麼,選擇了……就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人生……不過就是如此……

他將巨大的圓形巨蛋拋在身後,一步一步地漸行漸遠,高大的圓形建築物依舊聳立在原地,但白鳥的背影已經逐漸消失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街口。

巨蛋場內,擂台之上……

在眾人所無法看見的白色霧氣中,將軍與真一開始有了動作,兩膝微彎,腿一蹬,在同一個時間內,兩道身影晃動了一下化作在厚霧中急竄的人影,身後曵著一條霧狀雲帶,兩人迅速向彼此逼近,然後幾乎在同時做出相同的動作,兩道急奔的身影猛然停在彼此麵前,他們的兩膝微彎,背部微微上弓,擺出攻擊的姿態,腰部的扭轉帶動弓起的手臂由斜下往斜上攻擊,兩條充滿力道的手臂在空中猛力一擊,力量相消,交叉的兩條手臂驟然停在半空中。

「爸爸……」真一頓了一下「媽媽要我見到你的時候問你……」他的雙眼凝視著將軍的「媽媽要我問你……你……什麼時候回家?……」

「……」回望著真一的雙眼,將軍並未立刻反應真一的話,片刻之後,他才緩緩開口「兒子……」他看著真一的眼神中有著一股堅定的意誌「永遠……」語頓了片刻「不會是『現在』……」

凝視著將軍,真一淡淡地說「為什麼,爸爸……」

沒有回答真一的問題,將軍輕緩地抬起右腿,連帶肩上的披風向後飄動,緩慢的動作彷佛是彈簧擊射前的準備,突然,他右腿往前猛蹬,不偏不移地踹中真一的腹部。

真一的身體受了將軍的一擊之後向後飛退了一段距離跌落在地。

半跪在地,真一的雙手環抱在腹部上,表情痛苦「爸……爸爸?……」

「想知道,就打敗我……」將軍冷冷地凝視著真一。

「我……並不想和你打……爸……爸……」半跪在地上,真一神情痛苦地皺著眉頭。

將軍一步一步地走到真一麵前並停了下來,右手往前一伸揪住了他的領口,低下頭說「那麼你為什麼會在這裏,站上了擂台……就得戰鬥……難道你不在乎那個龍城的女孩子嗎?」

額前垂下的發絲完全遮蓋住了真一臉的上半部,他和將軍麵對麵,相距不過一張薄紙卻無法看見他的雙眼,隻見一行清淚從蓋在他額前的發絲中滑落下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龐滾動著,滴落在擂台地板上暈開成一小攤水漬,臉上下半部的嘴淡淡地開口說著「因為你……爸爸……因為你……我才會在這裏……」

「那就打敗我,阻止我所要做的事……」

「不……」

將軍使勁將揪住領口的手由拳改掌一推,真一的身體便向後跌在地上,他冷眼看著真一並寒聲說「你以為我為什麼把『奧汀之眼』鑲進你的右眼……」

真一跌在地上,低著頭默默不語。

將軍平舉起手伸出食指,指上所戴的純銀指套比著地上的真一「因為你體內流著和我相同的『黑色血液』,血肉底下包覆著一顆和我一樣的『漆黑心髒』。」頓了一下,他冷冷地盯著真一續道「我看著你和破軍的戰鬥,兒子……你讓你的血肉蒙羞,也令我失望……你可以殺了他,但是你沒有動手……」他的話,宛如從地獄底層響起的低鳴般深遂陰冷「你不是我的兒子……你隻是一團血肉包裹著骨架的『廢物』……」隨著話語聲一落,將軍擰著五指朝著真一的左胸一探刺入了真一前胸,煞那間,鮮紅的血液濺出染紅了真一的胸膛,宛如在胸前開出了一朵燦爛的血紅花朵。

在飛濺起的血花中,靠近擂台場邊的觀眾席上一名紫衫少婦的身影不經意映入了將軍的眼中……

※※※

我……還沒死嗎?……

刺眼的白光照的剛醒來的真一睜不開眼,雙眼半睜開一絲月縫,眼前一片朦朧的白色景象中央有著一道長條狀的光暈散發出刺眼的亮光。他伸出手擋住天花板上白色日光燈發出的刺眼白光,但是仍有少許的亮光由他手掌的指縫間透下,他想坐起來,但胸口的一陣刺痛讓他又躺了下來。

這裏是?……

真一躺在床上,將頭轉到一旁,四周圍的房間擺設似曾相似。

我的房間?……

真一心裏有些驚訝,因為他最近的一次記憶是在「校際比賽」時,當時他正和自己的父親站在大會的擂台上,那時,他感覺到父親的五指深深紮入自己的胸膛,胸口一陣劇痛後,溫熱的鮮血漸漸滲透了他前胸的衣襟……真一躺在床上,伸出手,指間輕輕觸碰自己的前胸,尚未複原的傷口隱隱作痛,胸前鮮血的溫度似乎也尚未冷卻,甚至……父親冷酷的表情依然曆曆在目……『你不是我的兒子,你隻是一團血肉包裹著骨架的廢物……』

「爸爸……」真一不自覺低喃著。

當真一仍然沉浸在大會時的記憶時,樓下突然傳來女孩子的笑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真一本能的感覺到奇怪,要是他沒記錯的話……他家裏應該沒有女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