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算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吧,如果現在白鳥在他麵前,他可真想對他這麼說。
突然間,書房內桃心木製的大書桌上一具答錄機中傳出一名男子的聲音。
「老大,剛剛有幾名幹部跟著子豪哥離開宅邸了,請問我們該怎麼做?」
答錄機那頭,似是對林子豪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不知所措,麵對這驟然的騷動,他必須親自請示白幫主的旨意。
一根修長的手指按下答錄機上的回覆鍵,低沉充滿魅力的音嗓如是說道「別管……不論子豪想做什麼,都放任他去做……」
「了解。」隨著一個簡短的回答,答錄機另一頭的男子很快切斷了通訊。
夜色深沉,白天羽獨自一人走到窗外,望著夜幕當空的圓月,他暗自神傷地吟唱出一段話--
「我悄然隱沒於黑暗,靜看時代*在眼前轉動,飛梭的歲月,蜷伏的身軀伴隨孤獨的黑影,自黑暗而來的,亦終歸於黑暗,既本屬黑暗,又何需『光明』?──『我披著人皮與惡魔共舞,在這群魔亂舞的惡夜裏。』」
說著說著,緩緩地踩踏著翩翩腳步,漫舞在微風中,起舞在夜幕下……
「等等,大小姐。」平穩和緩的聲音在別館走道上響起。
聲音,是從兩人的背後傳來的。
白天舞扭頭過去想都沒想就嗔道「你可別阻止我喔!林子豪!」
這家夥一定是哥派來,想要阻止我去救真一的!
白天舞如此想著,一雙水靈也似的杏瞳圓圓大大地瞪著站在她身後的林子豪。隻不過看起來不但不嚇人,還給人一種……相當『古錐』的感覺?……
青……青蛙……
『噗嗤』一聲,林子豪忍不住已經滿到嘴邊的笑意,唇角一勾露了出聲。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她現在的表情十足像極了睜著圓圓大眼的可愛青蛙。
林子豪這一笑,可是讓她更生氣了,她手叉著腰對著林子豪擺出一副吃人的模樣嗔道「你這個死家夥,沒看到本大小姐在生氣啊!還敢笑我,可惡耶你!」說完小腳一抬就踢了林子豪一腳。
這一腳不偏不移就踢在林子豪的小腿肚上,林子豪非但沒有閃,還穩穩地站著,連哼都沒一聲。
「哼……」白天舞輕啐了一口,雙手叉在胸前,別過臉去懶得看他。
罵也不理,『K』也沒用,這家夥就是這麼討厭,整天隻會跟在哥哥身邊像個聽命行事的『機器人』。
白天舞索性別過臉去不看,省的和這『機器人』生氣,不過看得出來她還是覺得生氣,隻是悶著罷了。
白鳥趕忙出個聲打打圓場地說「不知道子豪兄弟叫住我們是有什麼事嗎?」
林子豪對一旁的白鳥禮貌性地微彎了下腰,打了個招呼後接著說「幫主要我幫忙大小姐和閣下順利救出真一。」
白鳥輕輕地點點頭,表示他了解,但一旁的白天舞卻說。
「哼……他不是說他不會幫忙嗎?幹嘛現在又派你來啊!」白天舞氣呼呼地嗔著,卻一點也沒有懷疑他的話,隻是發泄著小孩子似嬌縱的不滿情緒。
「大小姐,幫主一直都是很重視您的,不會看著您有危險卻不幫忙的。」林子豪定定地說著,語氣誠懇、態度穩健。
但或許他心中是有些疑慮,『真的是如此嗎?』,白天舞看不出來,隻有白鳥能隱約瞧出些許端倪,經過在『校際比賽』之後,他開始懷疑白天羽是否真如他想像中的那樣,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而這一次,對於白天舞單獨與白鳥隨行到『醫學院』去救人,會麵臨到的危險卻仍然置之不理,他再也沒辦法按捺了,這一次他得要『采取行動』,不管幫主會怎麼處置他……
白鳥以一種不容易查覺的眼神目光觀察著林子豪,對他,就像看穿一尊玻璃娃娃一樣容易,他知道他說謊,白天羽壓根沒有交代他這件事,隻是讓白天舞願意讓他隨行的借口罷了,一切,他都看在眼裏,再說,這劇本是他所撰寫,演員也是他所安排,所有的所有,正按照著他所想好的方式進行著……
隻是呢……有個小插曲……就是他沒料到白天羽會知道他跟聖安斯所進行的另一項交易……
「既然是如此,多一個人多一分力,我們走吧。」白鳥說著。
「你們先走,我有些事要先準備一下,待會兒我們就在『醫學院』外頭碰麵。」林子豪說著。
「那好吧。」白鳥對林子豪說著,與白天舞轉身走向走道長廊的另一端,白天舞轉過身之前,還對他做了個淘氣的鬼臉。
※就這樣,白鳥以及白天羽兩人消失在長廊的另一頭,而這一頭,徒留下林子豪一人,而就在瞧著她鬼臉的那一刻,有『什麼』從他的腦海中閃過……
※
※※
「嗚……」一聲悶哼在光線不足的昏暗室內的響起,微弱的呼吸聲像是隨時會隨著脆弱的生命力瞬間消失一般。
微弱的藍色光芒,是他睜開眼睛所見到的第一樣東西……
試著動動手指,卻讓他感覺渾身無力,有種全身虛脫的感覺,現在的他,連睜開眼皮也得拚著全身的力氣。
「你醒了……」冷淡卻柔和的聲音顯得十分微弱,但在寧靜的室內卻聽得十分清楚。
「你……是誰?……」真一努力想要活動身體,卻無力到隻能躺在病床上將臉倒向聲音傳來的那頭。
水藍色的微弱亮光充滿在室內,牆上的亮光處,搖曳著波紋般瀲豔的光。
真一吃力地睜著雙眼,努力地尋找著可能存在於視線中的聲源,同時他發現這裏是個詭異的房間,充滿了醫院那種厚厚的消毒藥水味,一旁的一台手推車上還有個方型鐵盤,上頭擺滿了手術刀等開刀用的手術用具,另一方麵,他發現房間的四周環著病床擺放著一罇罇像是培養槽的大型玻璃罇,裏頭用水藍色的培養液培育著一個個奇形怪狀的……『人』?
這是人嗎?他懷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模糊蒙朧的雙眼以及混沌不清的腦袋,加上眼前這副詭異的恐怖景象,的確讓人難以相信。
那一罇罇的透明培養槽中,放著一個個畸形的人類,有些頭部異常腫大,而有些手腳彎曲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有些不知道是出生時就如此還是後來遭到解剖,體內器官髒器沒有肌肉或骨骼的包覆就這麼裸露在培養液中,恐怖的景象震攝住他的雙眼,以及內心。在此同時……他發現了『她』瑟縮在兩罇圓柱培養槽間的縫隙中。
『她』無表情的臉冷豔無生氣,無神的雙眼,定定地盯著他瞧,那種獨特的『眼神』,像是經過不停的折磨與摧殘,是一對屬於『絕望』的雙眸……
「你……是誰?……」他再一次問起同樣的問題。
起初,少女似是無法聽見,她的那種彷佛與世隔絕般的寧靜,帶給人一股不和諧的死亡氣息,但又非常奇妙的,竟與這個詭譎的環境十分搭配,就好像……融入在其中?……
正當他想第三度開口詢問時,『她』回答了……
「我……」她頓了一頓,良久,似乎陷入沉思「是誰?……」
似是重複了一遍真一所說的話,但……似乎又不是這麼回事……
「我……」她的一對雙眼時而無神,時而卻閃過一瞬小孩般天真爛漫的目光,一邊陷入交縱錯雜的思慮,一邊兩道灰白的唇瓣喃喃的語囈著「我是你啊……」少女語尾挑起了高音,似是在責怪他竟然不知道這樣基本的事。
『你是我?那我是誰?這個女孩到底在說什麼啊?』他心中響起了幾個疑問,然後,又陷入了幾個更大的疑問當中『她真的是我嗎?我是個女的?還是說……他是個男的!』
他皺著眉,似是疑惑似是思索,同時帶著幾分的焦慮望著眼前的少女,在下一秒之後,他突然明白了這個少女為何會這麼說。
他發現,她並沒有抬起頭看他,隻是靜靜地低垂著螓首,剛剛的話,不是對他說的,但是環顧四周並沒有第三個人存在,她又是在和誰說話?
「對啊……你是我……我是你……『我們』是一個個體,『我們』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她說著,說著……用一種非常詭異的緩慢語調不斷地說著,她的『問』,她的『答』,全由她自己底下的一張嘴說出口,時而交雜著令人不寒而栗的輕聲訕笑,伴隨著房中一罇罇培養槽中的一具具詭異生物,室內的氣氛詭異到非常--
慢著!……莫非?她說話的『對象』是……
他靜靜地看著她,觀察著她的一切,注意她的每個小動作、一顰一笑,發現到這房內四周的一切竟與她如此的融和,散發出來的氣息如此的相近,連玻璃罇內的『怪物』也和她有幾分……『神似』!……
此刻,他終於明白了,她的說話對象是這些玻璃罇中的『怪物』,而『她』,就是這些『怪物』當中的一個,更有甚者,『她』……就這些『怪物』,也說明了為什麼她會說『我們是同一個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