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過後,山穀裏的血腥氣夾雜著泥土的氣味讓人深感不適。被雨水衝淡的血跡和草地上亂七八糟的屍體都在顯示著這裏不久之前曾經曆了一場惡戰。
齊芮坐在和戰場隔著一片麥田的洞穴裏,目光呆滯。身上的盔甲早已被刀劍割得破破爛爛,傷口的血來不及包紮,慢慢染紅了白色裏衣。許是從來沒受過這麼重的傷,她疼得直掉眼,淚。但更多讓她害怕的是接下來如何麵對齊家家主。
齊家世代效忠於朝廷,但男丁稀少,幾乎所有的女兒都是當公子養的,齊芮也不例外。
但唯獨有一個例外,齊家這三姨娘的女兒齊容貌姣好,知書達理為世人所知,幼時更是被算命的先生算出命格貴重。早早就與京郊的皇商賀家定了親,是齊家此輩女兒中最被看重的人。
但此刻,齊佳的屍體就在齊芮麵前。
她奉命護送齊佳從固原到長安,一路上本就凶險萬分,偏偏齊佳又是個嬌生慣養的,非要穿個桃粉的襦裙,行動不便,被人一刀取了性命。
可到底是她護人不周,即便是她推脫地再好,責任依舊在她。天色漸漸暗了起來,為了不引來山穀裏的野狼,齊芮背起地上的齊佳離開了山洞。固原近涼都,從官道走其實要比在山穀中亂走要安全得多,但山穀之中雜草叢生,極易迷失方向,齊芮身上還帶著傷要走到官道上並不容易。迫不得已,齊芮還是選擇將齊佳留在了山穀之中。
她找了個地方將齊佳埋了,然後蹲在墓前心懷愧意地說道:“阿兄此刻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隻能將你先安置在這裏,待我回家之後一定找回來接你。”
話說完,齊芮用劍做拐杖,趁著月色正好,繼續趕路。行至官道已經到了第二日,駐守官道的官兵看見渾身是血的齊芮,連忙過去查看,這才認出是自家將軍,馬不停蹄將人送回了軍營。
早早收到了消息的齊家家主齊懷海早早就帶人在軍營門口等待。當看到馬背上的齊芮,心仿佛被人揪了一下。
“快!快!將人背進去,醫官趕緊進去看看。”
醫官得了令,跟著眾人走進了營帳。半個時辰以後,醫官走了出來,一五一十地將齊芮的傷情告知齊懷海。
“少將軍此次傷得重,半殺命差點丟了,身上的刀傷不打緊伸後背上條傷痕見骨,似乎還沾染了什麼東西,眼下少將軍高熱不退,應當就是因為傷口上沾染了不幹淨的東西,下官現在去開些外敷的藥。”
齊懷海難得如此緊張,拍了拍醫官的肩膀,含淚點了點頭:“好!好!快去吧!到了晚上,醫官總算是暫時將齊芮拉回來半條命。
齊懷海摒退了眾人,從案幾前搬來了凳子,在齊芮床前守了一晚。次日清晨,齊芮不知為何又燒了起來,醫官又是一大早便趕來查探。齊懷海原本打算等齊芮早上好些了,他便要問齊佳的事,但齊芮的傷情如此反反複複,他一時也亂了陣腳。
不多時,營帳內突然嘈雜了起來,醫官用袖子擦著斧,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齊懷海見他有跑的意思,連忙將人攔住:“做什麼?你要去哪兒?少將軍如何了?”
醫官抖了抖,驚魂未定似地對齊懷海說:“將軍還是請個道士來吧,下官才疏學淺,恐怕治不了少將軍的病。”
齊懷海死死拽著醫官的胳膊:“胡說什麼?受了傷就該找醫官,中邪了才找道士呢?”
“下官也沒有說少將軍不是中邪啊!”
齊懷海聞言鬆了醫官的手,跌跌撞撞跑進了營帳,醫官趁著這功夫連忙收拾東西跑了。
齊芮平躺在床上,齊懷海越靠近床榻,聞到的惡臭味就越明顯。惡臭味似乎是從齊芮後背上傳來的,齊懷海將齊芮翻了個身,就發現齊芮背上的傷口處此刻長滿了桃花。
“這是什麼?”
傍晚的時候,齊懷海托人找的道士終於有了著落,雖然價錢高了些,但如今也是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活馬醫。
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齊懷海從後門接待了兩個道士。這兩個道士一老一少,都穿著墨藍色衣衫,頭戴鬥笠,像在故弄玄虛。
“此地偏僻難走,兩位陰陽能過來,真是小兒之福。”齊懷海說著從袖中取出些碎金子遞給了兩人。
略高些的道士正準備伸手去接,卻被略低的道士接了去。
“將軍不必客氣,先讓我們看看少將軍吧!”
“好,這邊請。”齊懷海比了個請的手勢。
到了營帳外,老道士見小道士進去後,伸出手將想要圍觀的人攔在了帳外。
“所謂天機不可泄漏,還請各位官爺在外等候片刻。”
齊懷海雖然不放心這兩個道士,但鬼神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真衝撞了哪位真神反倒會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