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蘇沫被他嚇得一哆嗦,艱難開口:「我既然敢告訴你,肯定是不信的。何況他後來又說,隻要珍惜福報,任何事都有轉機。」

王居安臉色鐵青,濃眉豎起:「換成其他人,我早就……」他頓住,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出去!」

蘇沫想,既已得罪了他,也不怕多說兩句,「你與其拿錢砸人,還不如心平氣和坐下來跟孩子談談,聽聽他的想法,別再圖自己一時的痛快耍橫,」她略停,見對方沒打斷的意思,埋頭繼續,「他畢竟隻有十幾歲年紀,心理上還脆弱,承受能力比不得你,你越強硬,他越退縮。」

他幹脆重新翻閱檔,不予理會。

中午,蘇沫去食堂吃飯,碰見老張。

老張正從裏麵出來,很急切,問:「怎麼樣?」

蘇沫道:「張師傅,我已盡力,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

老張失望,卻安慰:「算了,都是這樣的脾氣,除非他自己想著想著能轉過彎來。」還要說話,兜裏手機響,老張趕緊拿出來接了,「王總。」

他對著手機傾耳細聽,末了隻答,「好,好的。」

老張收了線,對她略微一笑,稍稍豎起大拇指,匆忙離開。

王翦正是肚餓,拉著馮瑜起床,下樓找餐館。

姑娘家卻磨磨蹭蹭地又是換衣又是化妝,他譏笑幾句,被人嬌嗔著往外趕。

王翦懶得當它是情趣,不等說第二遍,立馬轉身走掉。

到了樓下,忽被人一把拽到巷子拐角。

老張好生勸他:「王翦,回家算了。」

王翦掙開他的手,見他年邁,也不敢太用蠻力。

他爸走過來道:「他不想回就不回吧,在這裏說幾句也行,」又問,「你身上還有錢嗎?老讓人家女孩養著也不大好。」

王翦杵在那裏不做聲。

王居安這才仔細打量兒子,身上套了件廉價T恤,像是才買的,麵色泛黃,雙眼無神,表情防備而暴躁,和街頭的小混混別無二致。他壓住火,看向小傢夥的右手,包的像隻粽子,忍不住了,要去扯過來瞧:「手怎麼了?」

王翦避開,還是不答話。

爺倆個正對峙,一輛麵包車在樓棟門口嘎然停住,從車裏下來幾人,其中兩位穿著民警製服,這夥人直接上了樓。

王翦無來由地害怕,回神,拔開腿要走,被人揪回去。他氣得反手推搡他爸,大聲吼:「又是你搞的鬼吧?」

公職人員辦事效率高,不多時兩位女警架著馮瑜從樓上下來,姑娘抽抽搭搭地哭個不停,手腕上多了副明晃晃的手銬。

員警問她:「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馮瑜一雙淚眼往牆角瞧過去,哭了一會,才答:「沒有了,我一個人住。」

王翦原本極其憤怒,喘著粗氣使勁掙紮,聽見這話卻徹底安靜了,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塞進車裏。

馮瑜再沒瞧他。

車行漸遠,王翦抹一把臉上的汗,卻發現眼裏也有濕意,他慢慢地低聲道:「你放手,我回去就是了。」

王居安往他後腦勺上輕輕拍了一下:「你還哭上了,讓她去戒毒,又不是抓她坐牢,她家裏沒人管,看你小子的麵子,我隻好多費些神,」又說,「我不這麼做,你肯跟我回去?」

一路沉默。

到家以後,王居安取來醫用箱,剪開兒子手上的紗布查看傷口,紗布上被人打了個小小的蝴蝶結,他心裏冷哼,扔去一邊。又看兒子的手掌,大大小小的傷口十多個,小一些的呈褐色快要長好,大點兒的尚未癒合,露出裏麵的白肉。

一看之下,心裏頓時縮成一團,肉痛得很,忍不住埋怨:「你就胡鬧吧,這手都快成馬蜂窩了,」又問是怎麼弄的。

王翦自從答應回家,忽然變得乖順不少,淡淡應道:「本來想掄瓶子砸人,結果被人給修理了。」

王居安說:「沒出息,」頓一頓,換了語氣,「有事好好講,武力解決不了問題。」

王翦嗤笑。

王居安不言語,幫他重新上藥包紮。

王翦卻道:「對付流氓隻能用流氓的招數,」他從口袋裏抽出一張卡扔茶幾上,「幫我還給他。」

「誰?」

「王思危。」

王居安一怔:「他幾時給過你錢?」

「我離開家的那天晚上,我倆在酒吧裏碰見過。」王翦懶洋洋地靠在沙發裏。

「他見過你但是沒跟我說?」

「他見人打我也沒跟你說,」王翦笑,「不對,他打過我,所以他一定不會告訴你。」

「他為什麼打你?」

「馮瑜告訴我,就是他給鍾聲和尚淳拉的皮條,正好那個姓尚的當時也在,我衝動了些,跑去問他們有沒有這回事,」他兩手一攤,「結果就這樣了。」

王居安若有所思的瞧著他。

兒子忽然笑起來:「我明白了,你早知道你弟是個拉皮條的,對不對?」

他爸沒說話。

王翦繼續:「我以前聽人傳,鍾聲的表姐到公司大鬧,這樣你也能容得下她,還讓她繼續在跟前待著,因為你心裏有愧,對不對?」

王居安不覺皺眉:「那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他想了想,換做另一種表述,「在事情發生之前,我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