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懸於門頭之上的匾額上鐫刻著四個燙金大字:忠勤宰輔。
輔諧音為府,一語雙關。
小廝百裏不識字,隻能舉著紙條上畫的門臉反覆比對了半天,覺得對,又覺得不對。
因為那宅子實在是太大了,汴京繁華,他這一路駕車看了不少氣派的青磚豪宅,可都趕不上這個的十之一二。
他這位主子雖說出手闊綽,衣著體麵,但大約也沒富貴到能與京城中這樣的人家攀親的地步。
拿不準主意的百裏隻好轉身去問車上的韓墨初:“公子,是這兒麽?”
韓墨初掀開車旁的視窗看了一眼,應了一聲:“是。”
說罷,便掀起車簾從那輛灰頂小馬車內走了下來。
立在這座氣勢逼人的大宅門前,韓墨初恍如隔世。
一轉眼,便是十六年了。
那年,這裏還僅僅是個小小的侍郎府邸。
十數年的擴容修繕之下,這裏早就沒了往昔的寒酸破落,變得亭台巍峨,崢嶸軒峻。
門楣上的匾額也是禦筆親題,隻看這一點,便可得知此宅中所居之人,皆是倍沐皇恩。
立在這座巨大的府門之下,韓墨初的耳邊便又響起了一陣戰馬嘶鳴的殺伐聲,流民亂躥的踩踏聲,還有女人的尖叫,孩提的痛哭,他仿佛又看見了那漫天亂舞的刀兵,還有那件隨風而蕩的大紅色披風。
這些年來,這個場景韓墨初在夢境中重複了無數遍,每一次都能讓他汗毛倒豎,冷汗岑岑。
“公子,您確定您找的是這兒?”小廝百裏總是會在韓墨初陷入沉思時及時喚醒他。
“是。”韓墨初淡淡的應了一聲,從容的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塊質雜色滯的白玉玉牌遞給小廝百裏:“你去扣門,若有人應門,你便將此物交與他看。”。
小廝百裏依言前去,扣了半晌,才有一個應門小廝從一側的小角門裏探出腦袋來極不耐煩的問道:“什麽事兒啊?”
百裏拖著那玉佩小心翼翼的走到那小廝跟前,將玉牌遞了上去。
那小廝拎起玉牌看了一眼,隻見那玉牌雙麵雕花,一麵刻著童子抱錦鯉,一麵刻著字,刻字的那麵正中是個俊秀的韓字。韓字旁邊另外刻著:永平十八年,三月初三,亥時三刻這三列小字。玉牌底下的流蘇微微發朽,一看便是二十年前的舊物,不值什麽銀兩。
見慣了金銀珠寶的應門小廝翻著白眼將那玉牌扔回到了百裏手裏,硬邦邦的甩了兩句話: “我說鄉巴佬,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麽地方?這麽個破牌子就想敲相府的大門?趕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