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沒有對那些流言有過任何約束。

而今,這個孩子病成這樣,罪魁禍首竟然是他。看著病榻上高燒不退的顧修,他的耳邊又開始浮現出孟氏佛堂中最後與他說的那句話:好生對待這個孩子,這是你此生唯一償贖罪孽的機會。

顧修回宮至今,他其實一直不太敢好好的麵對顧修。多數時候,他甚至不敢直視顧修那雙冷冰冰的眼睛,看著那雙眼睛久了,他便會想起他的母親,想起許多許多年前的那些恩義情愛,那些不可言說的無可奈何。

可是他和顧修終究是父子,終究是至親,終究有一段割裂不開的血緣。

顧鴻伸手摸了摸顧修的額頭,睡夢中的顧修似乎感受到了顧鴻掌心的溫度,下意識的貼了過去。這是他們父子重逢這兩年來,他第一次真正作為父親觸碰到了顧修的身體。

顧鴻認認真真的看著顧修的睡顏,他才發現顧修是個生得很端正的孩子,掌心撫摸的額頭上眉骨微凸,和他這個做父親的一模一樣。

“這孩子過去,受過不少委屈吧?”顧鴻撫摸著顧修的發頂,輕聲道。

“回陛下,宮中風向依陛下而行,陛下對殿下如何,宮中上下便對殿下如何。”韓墨初跪在顧鴻身後,坦言道:“殿下初入宮帷之時,殿下不知被什麽嚇著了,連臥榻也不敢睡。在臣入宮前,殿下隻敢鋪著一張薄毯睡在地上。殿下還說,他自幼便沒有睡過臥榻,而今已經習慣了。”

韓墨初的話,說得顧鴻心頭髮緊,雙眼發澀。

顧修生在北荒,自出生時起便沒有在他身邊待過一日,北荒邊地的情形如何,他心裏很清楚。他怎能奢望一個在那樣的地方生長起來的孩子能如同宮中長大的孩子一樣,一回來便懂得在他膝下承歡呢?

“陛下,其實您待殿下隻要稍稍親善一點,殿下的日子便會好過許多。”韓墨初語氣悲傷的搖了搖頭:“公主殿下雖視殿下為手足,可世間親情唯有父母之情是無可替代的。”

“父母之情?”顧鴻回身看向身後的韓墨初:“你懂得何謂父母之情麽?”

“回陛下,臣自幼父母雙失,由易先生一手教養長大。正因為臣自幼便不懂何謂父母之情,才知道此情當真無法替代。”

“韓少師這話說得真好。”顧鴻揚起嘴角露出一個不可琢磨的微笑:“顧修這孩子能得你這樣一位盡心盡力的少師,也是他的福氣了。”

“陛下,臣從江湖中來,既不想在百茗山蹉跎一世,也不想聚利黨朋,勾心鬥角。因此臣才會在這宮中選擇依附於七殿下,能保臣此生到死都做個純臣。”韓墨初言辭懇切,身體向前一拜,整個人匍匐在了君王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