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發現,蘇澈是目今唯一一個見到這間堂屋臉上毫無波瀾的人。
“你在這宮裏晃了這麽多天,總算是想起過來了?”韓墨初與蘇澈斟了一盞茶,又對身邊的顧修說道:“殿下,這便是臣過去與您提過的那位蘇醫師。”
蘇澈愣了愣,看著對麵那一臉生人勿近,眼神冰冷的顧修,小心翼翼的拽了拽韓墨初的袖子低聲問道:“那個,子冉,他不咬人吧?”
“蘇常如。”韓墨初用眼神斜了蘇澈一眼,蘇澈立時正經起來,朝著顧修躬身行了個大禮:“草民蘇澈,見過七皇子殿下。”
“蘇先生不必客氣。”顧修抬手扶了把以頭搶地的蘇澈,目光盡可能的親和起來。
“你不是要在百茗山避世麽?怎麽想起入京了?”韓墨初將斟滿的茶盞朝蘇澈對麵推了過去。
“先生讓我來的啊。先生說今夏南方多梅雨,京中必有大疫,所以就把我扔過來了。還說要我留在這裏幫你,把你要做的事兒早點做完。”蘇澈把身子一斜,舒舒服服的靠在身後淩亂的書牆上。
韓墨初看人一眼,又看了看對麵的顧修,輕聲問道:“先生這一年過得可好?”
“好,先生好得很。要不是孫楊氏抵死不從,先生估計都要成親了。”蘇澈一翻身坐了起來,一眼看見了韓墨初為顧修做的那隻短尾孔雀:“這些年了,你的手藝怎麽還是那麽差?好端端的你做隻禿尾巴瘟雞做什麽?”
“那是孔雀。”韓墨初冷聲道。
“什麽孔雀?你是見過真孔雀的人,怎麽還做成這個德性了?這玩意兒上上下下哪點像孔雀了?”蘇澈端起那隻木鳶反覆查看,又朝顧修揚揚脖子:“殿下說呢?這哪裏像孔雀?”
“我覺得,很像。”顧修的眼神瞬間變得淩厲起來,仿佛幾隻飛針筆直的飛向了對麵的蘇澈。激得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為了緩解尷尬,蘇澈緊忙從那個破藥箱子的夾層裏翻出一個小木盒,盒子裏放著桃幹和梅幹醃製的蜜餞:“呐,先生讓我帶給你的,說是你走時沒吃上的,都給你風幹製成蜜餞了,多一口也沒分給我。”
看著盒中的蜜餞,韓墨初目光一暖。他又想起了百茗山上的日日夜夜,每年山中樹木都會開花結果,易先生總會帶著他和蘇澈去采摘,那時候的規矩是一人騎著先生的脖子摘三顆再換另一個人,誰若是耍賴不肯下來那今後一年的果子都要分給另一個人。一顆樹上摘光了,再摘另一棵,最後按著數目分發均發。哪怕他二人成年之後,易先生也會拿他兩個當成孩子似的,用那些鮮果來哄他們開心。
他去歲走時,那些果實還尚未成熟,他還想著此去隻怕十年八年也吃不到了。而今這盒蜜餞的滋味,大約便是有人惦念的滋味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