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依言起身,恭敬道:“父皇,兒臣告退。”

“等等。”顧鴻抬手喚住了顧修:“午後供來的冰鎮西瓜還剩了一個,你帶回去吃吧。”

這是第一次,顧修從崇寧宮回來,身上不是帶著傷的。

九月深秋,秋涼如水。

晴昭公主婚期將至,皇城之內四處可見華美絕倫的金彩大紅。

顧錦自宮外雲霓庵中與孟氏皇後告別歸來,於宮中待嫁。

可喜慶祥和的內宮之中不知為何,總是籠罩著一團淡淡的愁雲。無論民間還是皇家,嫁女和娶親都是不同的。

娶親是添人進口,嫁女則是骨肉分離。

晴昭公主顧錦又是實實在在的金枝玉葉,知書達禮,落落大方。驟然遠嫁漠南,宮中那些與公主血脈相連的人,難免失落。

“七弟,我後悔了,我們當初就應該下手重點,把那個什麽狗屁世子踢成殘廢。”

顧攸與顧修兩個人,並肩坐在歸雲宮的門廊下,看著宮道上墜滿的紅燈,以及遍地的紅毯,還有來回跑動運送那些喜慶裝飾的宮人,神情複雜。

“眼下說這些,還有何用?”顧修瞥了人一眼,凝神看著宮道兩邊的燈籠,懷揣的心思和顧攸一模一樣。

“總之我不想讓長姐去漠南,一點兒也不想。”顧攸嘴上說著任性胡為的話,但是他深知,這件事無論他如何任性都是不能改變的。

九月初三日,黎明時分。

含元殿上燈火通明,公主身著大周朝服,頂戴六翅彩珠金鳳冠,手持宮扇,與君父辭行。

君王顧鴻神情莊重肅穆,一舉一動皆是國朝禮儀,有史官隨時記錄,因此不能多發一言。

立在一旁觀禮的幾個皇子神色皆不好,往日無事也能哭兩聲的顧攸,今日倒沒有落淚,一反常態的神情嚴肅,一言不發。

顧修身為送嫁皇親,於昨日醜時便已在宮門之外整理儀仗,同公主的母舅孟紹將軍一齊安置護駕軍隊,檢驗隨行車馬,直至卯正時分方才立在儀門之前等候。

韓墨初也被授任為司禮官,身著禮部官服,隨行於顧修身側。

辰時,公主於內宮與君王行禮完畢,則更換吉服,乘鳳翅輦轎出宮至儀門之前下轎。

一早便等在儀門處的顧修依禮上前,抬起一臂,讓鳳冠華服的顧錦扶著他的胳膊。

公主身後三對宮女分立兩側,托起了公主長尾迤地的衣擺,一步一步的踏過紅毯。

顧修扶著顧錦的手臂,撐著她一身沉重繁複的吉服大妝,由衷的說了句:“長姐,你今日真的很美。”

“馳兒今日也很威風,兩月不見,還當真比長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