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您去休息吧。”顧修扶著韓墨初靠在了榻邊的軟枕上,起身去外間端回了那一碗熱乎乎的醒酒湯:“師父,喝這個好麽?”

如果不是韓墨初喝醉了,顧修這個硬邦邦的鐵血將軍,估計死也不會用這種哄孩子的語氣說話:“喝吧,是甜的。”

顧修端著杓子,往韓墨初的嘴邊湊了湊,韓墨初一點麵子也不給的把臉別了過去:“我不要。”

“喝了明日會舒服點。”

“不喝,不好喝。”韓墨初伸手將碗推到一邊,連連搖頭。

顧修端著碗,遞也不是收也不是。如果現在他和韓墨初是反過來的,韓墨初估計早就一戒尺敲在床上,或者扒開他的嘴直接灌進去。韓墨初眼下的樣子,讓他連句重話都舍不得再說,更別提把這碗醒酒湯灌進去了。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哄著韓墨初,能喝一口是一口:“師父,你就喝一口,成麽?”

“我不喝...我就不喝...”韓墨初整個人滑到了被子裏躺了下來,拽著被子蒙著臉,甕聲甕氣的說:“我要吃糖水蛋,糖水蛋...糖水...蛋...”

韓墨初叨叨著糖水蛋三個字,渾然睡去。留下尚且清醒的顧修與他收拾殘局。

次日晨起,韓墨初終於從宿醉之中悠悠轉醒,前日的豪飲造成的後果就是他今日渾身無力,頭腦發脹,後腦處好似被重錘擊打過一般隱隱作痛,太陽穴突突的亂蹦,喉嚨裏焦灼得像火燒似的。

顧修見他醒了,伸手便與他遞了一盞清水。

韓墨初一飲而盡,喉頭的焦灼緩解,神智也慢慢的恢復過來。

昨日,是韓府舉家入罪行刑的日子。韓墨初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心無波瀾的撐過去。

這一次,他當真有些高估自己了。

那天夜裏,他穿著那身華服去詔獄中見了韓明最後一麵。用一盞清冽的毒酒給韓明留了具全屍,成全了他身為人子唯一可盡的孝道。

他如此做,本心是想與他幼年時的那段過往徹底作別。

但是他見了韓明,同韓明說了那些話之後,他發現他心裏更加不痛快了。也許是替母親悲哀,也許是因為沒有保護好母親而難過,也許是因為韓明依舊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而委屈。他那些有實無名的親眷們依舊沒有在乎他,更不知道他的存在。唯有那個做了虧心事的主母,見到他像見到鬼了一樣。

凡是身為人子者,誰不曾對父母抱著滿心的期待。可末了末了,他那點期待還是落空了,而且也再也不必燃起了。

那些曾經在他弱小時□□踐踏過他的人,現在都不存在了。他原本該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可是當他昨日見到了那些人的鮮血後,他的心口便仿佛有一團重石壓著。也許血親與血緣之間就是如此。哪怕再生疏,再不在乎,在死別之後,心裏也是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