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攸雖是皇子,可生來就被泡在了蜜罐裏。他單純的像一張白紙,什麽皇親國戚。於他而言,父親就是父親,兄長就是兄長。奪嫡爭位就好似兒時幾個兄弟爭玩具,爭完了還能是兄弟。
他不明白為什麽顧偃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了結自己,明明事情都過去了,他做皇帝和顧修做皇帝究竟有什麽分別?
他更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一天之內,他要失去兩個至親之人。
幾近失神的顧偃聽到了耳邊的呼喚,忽然瞪大了眼睛,他的眼前是顧修與顧攸兩個人模糊的人影。顧修的臂膀拖著他好似在為他止血,顧攸在哭,哭聲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顧偃想不通他這個弟弟怎麽就那麽愛哭呢?還總是哭的他一點脾氣也沒有。
他那個一向不苟言笑的七弟顧修怎麽也流淚了?
他與顧修這些年來兄弟鬩牆,紛爭不斷,終究還是落了個你死我活的下場。
是啊,顧攸說的是。
他們三人是兄弟,年齡相仿,血脈相連。他們本該同氣連枝,相互扶持的。
這樣美好的血親之情,他今生今世再也做不到了,今後的路上就隻剩下顧修和顧攸了。
他拚著最後一點力氣,扒住了兩個弟弟的胳膊,在意識徹底渙散之前無比鄭重的對兩人說道:“你們...兩個...今後...要好好的...”
顧偃仰麵靠在兩個弟弟的臂彎裏,看著那雨後初晴,白練一樣的天空。利刃劃穿了他的脖頸,導致他方才說的每個字都會隨著人本能的呼吸而從口中湧出更多的鮮血。
今日他做了自己的選擇,他不後悔。
人生在世,多多少少都有意難平與不如意之時。貧者日日為裹腹發愁,勞者夜夜為生計奔波。而他生在皇權之家,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要被打上烙印過活,而今臨了能得到幾滴親兄弟真心的眼淚,也算是值了。
望著偶然飛過天幕的一隻飛鳥,顧偃笑了,笑得釋然。
顧偃舒適的闔上了雙眼,扒在兩個弟弟胳膊上的雙手緩緩垂落,任憑顧攸怎麽呼喚搖晃,都再也沒了反應。
顧偃脖頸間的血,終於不再流了。
顧修與顧攸屈膝跪坐在顧偃身邊,無力回天的二人隻能將顧偃的屍身平放在地,頹然的攤開沾滿鮮血的雙手。
再抬眼,兩個人都紅了眼圈。
顧修啟唇似乎想說什麽,顧攸抬臂勾過人的肩膀挺身與人頂貼著額頭,口中不斷的重複著:“不怪你,七弟,不怪你。”
不知為什麽,顧攸的語氣中帶著一點淡淡的乞憐。他在安慰顧修,也在安慰他自己。他多希望眼前的一切就隻是一場噩夢,隻要醒來,所有的一切就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