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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亥時初刻。
韓墨初身上虛搭著一件鬥篷,長發半束,手邊的奏折堆放得宛如連綿的山嶺一般。
韓墨初這麵如此,顧修亦然,各地紛飛的奏折比汴京城中的雪片還要厚實。
君臣二人每人手邊放著一壺提神的釅茶,一小碟極酸的蜜餞。
每個無眠的深夜,君臣二人都是依靠著這兩樣法寶支撐下來的。
“端王請旨想於年前離京回往藩地,子冉覺得朕準還是不準?”顧修合上了一本嶺南地方上來的平亂奏折與對麵之人說道:“嶺南地方稍平,他此時回去,難保不會生出禍患。”
“禍患留在哪裏都是禍患。”韓墨初扶著胸口壓抑著胸腔裏迸發的嗆咳:“所以倒不如把他放回陛下看不到的地方去,陛下也可靜靜的等著足夠斬草除根的日子。”
“子冉去睡會兒吧。”顧修似乎沒有聽到韓墨初的回答,耳朵裏全然被他隱忍的嗆咳佔滿:“蘇先生說子冉要多飲多歇,風寒才能好得快。”
“臣知道,所以再看兩個時辰便去睡了,陛下不必擔心。”韓墨初未曾抬眼,複又拿起了手邊另一份奏折。
忽而,一片陰影遮住了他眼前照明的燈盞,抬眉正巧撞見了壓到他身前的顧修。
顧修的手掌不知為何繞到了他的耳後,輕輕一抽,如墨一般烏黑的長發,頃刻之間散了滿背,另一半沒了束縛的長發,滑落麵前遮住了他的眉眼。
“顧雲馳你做什麽?”韓墨初將長發撥到耳後,皺眉朝人伸手:“還給我。”
“不給。”顧修一抬手,將那柄觸手生溫的玉簪舉得老高。
“陛下若是再這般胡鬧,臣可當真生氣了。”韓墨初伸手抓了個空,反倒被對麵的顧修一把擒住了手腕。
緊接著,一場針對著一柄玉簪的拉鋸戰就此展開。
低燒中的韓墨初力氣大約隻有往日的一半,幾個回合下來,非但沒有搶回簪子,整個人都被顧修這隻狼崽子拽到了懷裏,箍勒得動彈不得。
“陛下別鬧了,再鬧一會兒今晚就當真別想睡了。”韓墨初靠在顧修懷中,罕見的喘著粗氣:“我答應你,今日早睡一個時辰還不成麽?”
“師父啊。”顧修抱著他的身體,火熱的氣息在他的耳畔噴薄欲出:“其實風寒想要根治,隻消出身熱汗即可,不如朕與你一起發身熱汗,等你好些了再看這些公文吧。”
韓墨初此時發著低熱,方才情急之下與人糾纏,後腦愈發沉重,酸脹的四肢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了。顧修的力氣極大,一雙臂膀堅硬如鐵,可他此時卻連發狠咬他一口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