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軍中不能卸甲,為了不傷到那人,他在懷中墊上了鬆軟的棉被,可即便如此他懷中的男人也依舊麵色蒼白,囈語不斷。
因為無法進食,懷中人在短短的十幾日裏就清瘦成了一把骨頭,兩邊的頰腮也隨之凹陷,眼窩深邃得仿佛帶著胡人血統。
這段時間以來,他每日幾乎隻睡兩個時辰。
除了處置必要的軍務和指揮大戰外,他一直都守在韓墨初的身邊,廢寢忘食的坐著,隻有極端困倦之時才會匆匆閉上眼睛,簡短的休眠後便會醒來,繼續守在這人身邊。
他知道韓墨初現在的夢境中是他那段不堪回首的曾經,他空有一身鎧甲卻闖不進他的噩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一直為他做壁壘的師父在他的懷抱中無助的瑟瑟,痛苦到青筋凸起,單薄的嘴唇也因為忍痛而被咬得稀爛,結痂混合著鮮血哪怕是最輕柔的親吻也會觸痛。時間久了,他便卸了護腕,卷了一邊的袖子等著,在韓墨初忍痛之時將手腕直接遞到他的唇邊,讓他死死得咬著自己,以此來將他千分之一的痛苦轉移到自己身上。
這是他眼下唯一能做的,可以為這人稍稍減輕痛苦。
不,還有一件事。
那便是給韓墨初灌藥。
第一次的時候,整碗藥都被韓墨初撞翻了。
第二次的時候,又有一大半的藥被韓墨初嘔了出來,嘔吐出來的藥汁中混合著血液與胃酸。然後閉著眼睛雙唇顫抖著呢喃:“苦...太苦...”
他悄悄嚐了一口,是有點苦,但是比這更苦的傷藥韓墨初也吃過。
比如第一次隨他出征時,治療鞭傷的湯藥。
那時候,韓墨初通常都是一飲而盡,連半顆解苦的蜜餞都不吃。
蘇澈告訴他,韓墨初在孩提時就很抗拒服藥,為了抗拒服藥他連病都很少病上一場。現在他陷入昏迷,他所有畏懼的一切都會在他迷離的意識中放到最大,但是這些藥一日兩次,顧修必須狠下心來為他灌下,這些藥能在他不進食的日子保住他的性命。
“救救我,我快溺死了......”這是韓墨初在被藥物灌到嗆咳時最常喊得一句話。
“你不會溺死的,因為你在我懷裏呢。”顧修通常會端著碗,麵無表情的回應著韓墨初的呼救。
此話出口,連顧修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他懷中的韓墨初根本不聽不見他說的話,隻能感覺到那些苦澀的藥汁從他喉嚨裏不斷灌入,無端端的加重了他夢中的痛苦。
這般幹癟癟的一句安慰,與其說是安慰韓墨初倒不如說是在安慰他自己。
顧修生在北荒,雲家的族人都是鐵血雄心的軍漢,生母也是所向披靡的將軍。他生在被白雪覆蓋的群山之間,養成了他不善言辭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