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連綿不絕的怒吼聲在空中呼嘯,仿佛無數頭洪荒惡獸齊聲嘶吼,夾雜著雜遝的馬蹄聲潮水一樣席卷而來,氣焰滔天。
這種猶如虎嘯山林一般的怪異吼聲,其中竟然醞釀著一種奇特的節奏感,有如戰鼓的鼓點,令人不禁心弦緊繃,心煩意亂。
李羿的耳朵微微一動,眼中閃過一道凝重。
他輾轉北地多年,自然清楚這是邊陲之地的異族騎兵衝鋒之時慣用的戰吼,邊疆的大漢守軍往往稱之為——“狼嚎”。
這種齊心協力的戰吼,就仿佛漢軍擂響的戰鼓,能令這些異族騎兵血脈賁張,戰意暴漲,凶如惡煞。
而且,這種仿佛雷鳴電吼一般的咆哮,更是摧垮敵軍心智的有力武器,能令守城將士心慌意亂,甚至喪失戰意。
實際上,據李羿所知,大漢的邊陲異族繁多,而其衝鋒陷陣之際的戰吼也是略有不同。
烏桓騎兵擅長遊擊,避實就虛,吼聲起伏不定,詭異無蹤,極為難纏;匈奴騎兵來去如風,吼聲尖銳迅捷,幹淨淩厲;鮮卑騎兵擅長配合,甚至能夠列出不遜漢軍的戰陣,其戰吼同樣也是相互溝通的一種號令;西羌騎兵體質強悍,吼聲如雷,帶給人一種摧枯拉朽一般的狂暴聲勢,以氣勢摧垮敵人心智。
打個簡單的比方,烏桓騎兵如群猴,匈奴騎兵如群鴉,鮮卑騎兵如群狼,而西羌騎兵則如群獅。
當然,這隻是作戰特點,卻不象征著戰力,若論戰力,還是狼一般的鮮卑騎兵最為強悍。
眼前這隻騎兵雖然並非最為強橫的鮮卑驍騎,卻是最為雄壯豪勇的西羌悍騎。
“來了……”李羿嘴角微微一動,以微不可聞的聲音低聲說道。
這支鮮裘怒馬的羌族騎兵已經尾隨自己這夥商隊近十日,他們的耐心終於消磨幹淨,準備露出猙獰的狼牙了。
李羿有九成的把握,這支羌族斥候遊騎,乃是先零羌的斥候騎兵,而且更是先零羌三大精銳鐵騎之一的狂沙騎的斥候。
狂沙騎!
對於先零羌這支來去如風的鐵騎,他還是略有些耳聞的。
狂沙騎以鋒銳的長矟製敵,奔如風馳,襲如電掣,極為悍勇,猶如奔虎。
狂沙,隻聽這名字,就知道這支西羌騎兵的實力如何了。
而就在今年春夏之分之際,這支惡名遠揚的狂沙騎圍役栩(地名),掠雲陽,連破度遼、烏桓雨軍營壘,屠戮漢軍,劫掠民眾,簡直飛揚跋扈。
恐怕也隻有先零羌的驍銳鐵騎,才敢將攫取的魔爪一直伸到接近西都長安的三輔境內。
“棘手,很是棘手啊……”
想到這裏,李羿眉頭緊鎖,心中有些七上八下,但是臉上依舊堅毅如石,不動聲色。
他很清楚,將乃軍之膽,隻要自己露出絲毫怯弱神情,這種恐懼絕對會在瞬息之間蔓延至自己身後的商隊上下。
一旦出現這樣的情形,不必對方來攻,己方恐怕就不戰自潰了。
自己身旁的五十荊楚健卒,個個都稱得上萬中挑一,更經自己捶打磨礪整整三年的時間,可謂弓武嫻熟,也頗為驍勇。
但是,他們畢竟未經沙場磨礪,更是從未有過與騎兵交鋒的經驗,真正能夠發揮多大的作用實在很難說。
況且他也很清楚,眼前這群斥候騎兵,不過是羌騎的前鋒哨子,其大部或許在須臾之間就會趕到。
這幫羌人斥候之所以有恃無恐地發動進攻,其原因恐怕也是在此。
一旦羌族大部出現,那必定如泰山崩塌一般,絕非自己麾下這五十人所能抵禦的。
李羿思索之間,怪叫聲越來越響,一道若隱若現的黑線出現在東麵的地平線上。
馬蹄急,朔風緊!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跌宕不絕的怪叫聲中,羌人的鐵騎已經以極快的速度逼近,氣勢洶洶。
他們的臉上閃動著乖戾桀驁的神情,手中的長矟映射著凜冽的寒芒,猶如橫行無忌的黑色狂潮!
長矟閃爍的寒芒仿佛洶湧濁浪之中的白色浪花,起伏不已。
人如虎豹,馬如蛟龍!
“威風凜凜,好生厲害!”
李羿的瞳孔漸漸收縮,心中也不禁暗歎羌人驍烈。
西羌出自三苗,得西方五行之金氣,剛猛無儔,桀驁不馴。
漢人之中,七尺已經算略高了,但是羌眾幾乎人人昂然八尺,更兼虎體熊腰,彪勇善戰。
而且,羌人以戰死為榮,悍不懼死,又是舉族皆兵,極難對付。
就連大漢朝,對此也是頭痛不已。
西羌騎兵,往往分為兩類。
一類稱之為鐵騎,以長矟為武器,衝鋒陷陣,利用騎兵仿佛遊龍出澗的衝擊力與靈動遊走將敵陣撕碎;一類可稱之為弓騎,為控弦之騎,以長弓對敵,箭如雨襲,以遠程打擊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