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番外•糖畫老人

天慶十年,東城開了條皇道,又可言商路,一時兩旁街鋪如春臨大地,各色鋪子如花綻放,寸土寸金。而風雨橋,也是那個時候架起的。

但凡是野外之地,便會有人堆積幾個石頭,然後點上香,就當作是神靈供奉起來,實則不過是凡人求個安心罷了。建造風雨橋時,恰好那裏有個小小不過小腿高壘砌的石頭堆,麵前也插了些香火。尋道士來看了,說是土地公,留著好。於是就將那石頭堆建成半人高的小廟,當作土地公供奉起來。

誰想那土地公在凡人的香火薰陶下,漸漸有了意識,成了個非仙非妖的靈物。他每日的樂趣就是看著凡人和妖物魔物從橋上經過,偶爾還有人跳橋,或者是在橋上對罵,各種各樣都有。

這日淩晨,他正睡的香,鼻尖忽然嗅到煙火味,睜眼看去,就見一個姑娘跪在前麵,燒了幾柱香,輕聲:「保佑三郎能考上狀元,保佑三郎能考上狀元。」

一連念了好幾遍,這才離去。他打了個哈欠,繼續睡覺。雖然他能幫人,但不過是幫人找找小貓抓抓小狗程度的,所以許了心願也是沒用的。

第二天淩晨,那姑娘又來了。

一直持續了一個月,在他幾乎習慣了那個姑娘每天準時準點來的時候,卻再沒見過她了。又過了五六天,終於見她出現,正高興,卻沒看到她手上有拿著香燭,神色恍惚的走到橋那,踩上石欄杆,縱身一躍,跳如急湍中。

他驚了驚,愣了片刻,立刻去救她。如果她真的被列入生死薄中,他救了也沒用。所以他救她不算擾亂陰間,不怕被鬼差追責。

他守在一旁看著那姑娘,長的挺好看,怎麼就尋了短見。他頓了頓,想到她這一個月來許的願,難道……那叫三郎的人沒有考中?

那姑娘昏迷醒來,見了他,驚醒坐起。他笑了笑:「我路過,見你跳河,就救了你。」

她頓了頓,掩麵哭道:「為何要救我……讓我死了吧。」

他皺眉:「人間不是有句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有什麼事要讓你尋死覓活的,不如……說說吧,或許我可以幫你。」

姑娘哭聲漸止,哽咽:「我本是寒門小戶人家的女兒,與鄰家男郎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後來我爹經商賺了大錢,便不許我和他往來,還要將我許給別人。爹爹說,若三郎能考中狀元,就同意我們的婚事。可是三郎卻未考中,爹爹前日就給我找了人家,後日出嫁。三郎得知,一病不起,徘徊鬼門關。我想,若是如此,我也不想再苟活。」

他歎息一聲:「原來如此……隻是這樣死了,實在可惜。」

那姑娘輕笑一聲,萬分無奈:「可又有什麼辦法……」

他默了默,這種左右人間姻緣的事……他改變不了,許久黯然道:「我幫不了你,對不起,姑娘。」

那姑娘強笑安慰他:「這事與您無關,不必自責。」

說完,緩緩起身,滿是落寞的離去。他看著那姑娘,忽然覺得自己很沒有用。關乎生死的事他管不了,左右姻緣的事他也管不了。他不敢去打聽那姑娘的消息,他怕得知後續,比如姑娘死了,三郎也死了,或者她過的不好……總覺得,辜負了她連續三十二天都來上香的堅持。

過了很久,旁邊搭了個茶棚,閑侃的人很多。不知怎麼就說到了某個大戶人家的姑娘。說者歎氣:「那林家姑娘長的好,脾氣也好,怎麼就嫁了那齊家不成器的公子,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真是白瞎了這麼好的姑娘。」

一人問道:「不是說當初不肯嫁嗎?」

「說是她娘以死相逼,那姑娘就嫁了。那齊家公子不知是從哪聽說林家姑娘有個老相好,待她十分不好,後來呀……唉,那姑娘瘋了。」

他心頭一個咯登,瘋、瘋了?

「我倒聽說好像真是有個情郎,去考科舉名落孫山,後來病死家中。真是可惜呀,活生生斷了兩個人的好路。」

他越聽越不是滋味,如果當初他出手了,該多好……可就算如此,也沒有辦法改變啊。

唉。

他竭力讓自己忘掉這件事,後來就真的慢慢忘了,畢竟那麼長久的時日。隻是他非仙非鬼,年歲也會漸長。過了很久很久,已經是個中年人。

這日正自己在廟裏哼著曲子,忽然聞到一股臊味,探頭一看,就見個六七歲的男童在朝自己的小廟小解!他大怒,起掌要刮狂風,倒是有旁人過來說「小孩,這土地公可很靈驗的,你可不能得罪」。

男童收了褲子,還沒係上就問道:「真的很靈?」

那人說道:「那是當然,遠近聞名。」

「什麼都可以實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