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舟說出這話時,對麵明顯愣了一下,片刻後聲音如往常一樣冷靜低沉道:“好。”
“我明天就搬出去。”
“嗯。”
“那就……”
“滴——”對麵已經掛了電話。
成舟對著手機發了會兒呆,突然笑了,這麽多年了,他很少再笑的這麽開心。
邊笑邊要哭了出來。
你看,在一起這幾年,最後分開的時候,你都不願意多聽我說一句話。
——
那年高考,天氣熱的出奇,成舟滿頭大汗站在聶尚林考場外麵,拿著用保溫杯裝起來的冰鎮綠豆湯,滿頭大汗地和眾多家長站在楊樹下。
蟬鳴刺耳,空氣浮躁,陽光大片大片地投射在早就蒸騰到扭曲的柏油馬路上,間或有沉重悶熱的暖風吹過,楊樹的葉子便會嘩啦啦響個不停。
“這個小兄弟,你在這裏是等誰呢?”
夏日燥熱,百無聊賴,一個身著簡樸的阿姨好奇地問成舟,在這一種中年家長裏,少年清秀的成舟頗有些格格不入。
成舟聞言扯嘴一笑:“我在這兒等我哥呢,阿姨您呢?”
“我啊,我等我女兒,”說到這裏,阿姨打開了話匣子,“學了這麽多年,起早貪黑的,可不就是為了這兩天,你說要是考的好了,以後的路也走的順溜,挺直了腰板……”
成舟不停地笑著點頭,偶爾拿著手中扇子給阿姨扇扇風聲聲附和,時間倒也過得快。
那個時候,即便是他,對大學也是有所向往的。
雖然成家有錢有勢,但是隻要生在中國,經歷了近十年應試教育的荼毒,就沒有不在意“高考”這兩個字的。
大學是什麽樣,很多人都想過。
成舟也不例外。
也許,可以和聶尚林在一個學校,買個在學校附近的房子,一起住呢。
這麽想著,成舟覺著自己心裏甜的不行。
人總容易有憧憬和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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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舟邊收拾自己的東西,邊回憶著過去的事情,那時候覺得甘美萬分,現在隻覺得愚蠢至極,就像是僅僅一年以後,所有對大學的憧憬就會變成“包郵王道,有無空調”的現實。
人這一輩子,瞎扯淡的東西太多,對自己,對別人。
成舟的東西並不多,這個家裏他投入最多的大概是熱情,但那是會被消耗的。
所以一開始住在一起時,家裏原本成雙成對的東西,都被他漸漸替換掉了。聶尚林從不在意,後來這幾年他甚至不常回來,隻因為成舟在。換著換著成舟就麻木了,等到再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蛛絲馬跡,他深吸一口氣。
那時他曾想最後再給彼此個機會。
而這所謂的“機會”,總算讓他學會了什麽叫做痛徹心扉。
第二天,成舟提著自己的東西,盡是大包小包的衣服。
走吧,他想。
這時,有人打開了門。
看見來人,成舟在心底歎了口氣:幸虧來的是聶尚林。
沒錯,他家的鑰匙,還有別的人有,那個人,才是聶尚林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們總說金誠所至金石為開,也說陪伴和付出可以溫暖感動一個人,卻沒有說,有時候,不愛就是不愛,任憑你耗費了再多了大好年華,也不過是虛度。
和聶尚林對視片刻,成舟粲然一笑:“我走了。”
聶尚林看著他腳下的行李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
“我送你。”
成舟笑的更開心了:“那就不用了。”
聶尚林沒有再說話。
成舟看著他越加俊美沉靜的麵容,恍惚想起來很久以前,高大尚且身形單薄的少年奔跑時的背影,在黑夜中看不清晰。
他不由道:“嘿,你記得嗎。”
聶尚林沒有說話,隻給了他一個疑惑詢問的眼神。
“高三的時候啊,有很多人會在夜色裏跑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