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日裏忐忑不安了許久，就怕阿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了欺負，聽到這話突然哽住。
趙雍雖然性格暴戾，但他十分勇武，宋微是見識過的。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說，你把趙雍的下巴打折了？”
阿扶這會兒到了該睡覺的點，打著哈欠點頭。
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沁了眼淚，泛著盈盈水光。
宋微想起她晨間那輕輕鬆鬆的劈柴和拉弓，默默閉上了嘴。
他讓自己家這位膽大包天的小“奴隸”轉過身，細細查看起了她的傷勢。
狼爪之類的傷已經脫痂，而那道鐵器的黑疤還緊緊貼在她背上。
宋微試探著問她：“你背上的疤，是誰傷的你？”
阿扶說起這個竟然緩住了睡意，氣憤地說：“是個提大刀的大胡子，我早晚要給他還回去！”
宋微聞言微微愣住，心裏有了猜測，卻一時間不好確認。
他繼續問她：“你如何招惹了那大胡子？”
阿扶想了想，猶豫說：“我和阿搖原本是去了晉陽，到那之後人家說阿爹隨晉王遷都了，我們便來了邯都。”
趙氏家主有恩於阿爹，晉陽被圍困，阿爹便拋下了妻兒，翻山越嶺進了晉陽解圍。
那時她們聽聞晉陽之困已解，隻覺得終於不用再尋人，高高興興去了邯都。
兩姐妹剛到邯都，便在市口見了阿爹行刑。
趙氏“以下克上”名頭不光彩，推出了策反魏、韓兩家的伯韌，以他的人頭祭了身死的姬氏晉君。
“阿搖見了阿爹行刑，罵晉王昏聵無用，是個小人。那大胡子要殺她，我就和他鬥了幾個回合。”
宋微：……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驚訝哪處好。
他理了理思緒，先問她：“伯韌是你父親？”
阿扶點點頭，問他說：“你認識阿爹？”
宋微點頭。
“這個之後再說。”他問道，“你說你和叔曈打了幾個回合？”
阿扶疑惑問：“叔曈是誰？那個大胡子叫叔曈嗎？”
宋微點頭。
當世第一武者毫無疑問是宋國墨翟。
他武藝卓絕，又擅煉器，門下弟子眾多。
叔曈是墨翟的親傳弟子，是趙氏的門客，在晉國也是頂有名氣的刀客。
別看他頂著一張嚴肅臉，滿臉大胡子，其實不過二十。
阿扶並不知道叔曈的來曆，鼓著一張稚氣未退的包子臉說：“那大胡子一把大刀耍得極好，可惜了我隻有一把鋤頭，不然還能再戰個幾回！”
宋微一時間有些啞然。
在他的認知裏，叔曈是當世有名的武者，和一個十歲的孩童“戰個幾回”多少有些離譜。
但阿扶實在不是個會說謊的樣子，他一時間認知有些混亂。
不過圍獵就在眼前，叔曈很有可能隨行護衛趙氏家主。
宋微問：“那大胡子能認出你來嗎？”
“不能，阿搖給我做了偽裝的。”
阿扶摸了摸自己的小臉，湊到宋微麵前：“你看我現在長這樣，等阿搖的藥水過了，我就換臉啦！”
她舉起手指頭數了數指節，“大約明日那偽裝的藥水就沒什麼用了，你記得別認錯我！”
宋微聽說過西邊巴蜀之地有奇術，能改變人的樣貌。
但第一次聽說竟是“藥水”。
他對阿扶這個離奇的妹妹好奇了一陣，又想到伯韌曾說自己家裏的小女兒“異於常人”，如今恐怕已經身死，也不再管。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確認。
“你和他如果交手，會被認出來嗎？”
“我會好多種武藝，便是他再和我打，也不可能認出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