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剛說:“你有種端一盆水來把你爺凍成冰棍。”
李小虎像被提醒了,果然就端出一盆水來,準備往張剛的頭上澆。這時被驚醒了的老民警吳建設一聲斷喝:“二杆子,要出人命。”李小虎才住了手。
第二天天剛亮,幾乎被凍僵的張剛就被李小虎拖進了黑房子一頓暴打。張剛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放在冰天雪地凍了一夜的條子肉,放在案板上用菜刀背敲來打去,冰碴子噗噗往下落。李小虎使力的時候,張剛能聽見骨頭折斷的聲音。他第一次知道什麼是眼冒金星,身上沒有一絲力氣。當李小虎抽了根煙,第二次掄起警棒時,張剛就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不由得跪在地上,開始求饒。張剛給李小虎當了一次爺,李小虎卻給張剛當了十幾次爺爺。想到這些,張剛就沒有了誌氣。
張剛想著這些窩囊事時,就比較鬱悶。更鬱悶的是走到家門口,聽見媳婦秀娥在給母親訴苦:“人家當幹部給家裏掙錢呢,張剛卻從家裏拿錢呢。自從當上個小組長以後,前前後後都花了3000元了。”
母親說,“不是孟莉把你平安叔住院的錢都送來了嗎?”
秀娥說,“另外又花了3000元。”
母親說,“男人幹事情呢,就是大手大腳的。不用管他,反正你也沒有缺吃少穿的,盡他去。沒錢了再說沒錢的話。”
秀娥說,“你也要說說張剛,花錢仔細點,小賣鋪一天能掙多少錢,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了。”
母親說,“好,回來我說說他。”
張剛沒有進門,沿著通往河灘的大路悶悶的走著。北方的春秋較短,張剛覺得玉米沒有收割幾天,就已經立冬半個月了。田地裏的麥苗開始見綠,毛茸茸的就像一片綠毯。沒有拉回家的玉米秸稈堆在路邊,大路就更顯得窄短了。這條通往渭河的大路一直作為防洪用的,這些年來不知修了多少次也不見好。路基墊得高,兩邊的麥田就顯得低了。路麵上的開口石裸露著,上麵鋪的黃土坑窪不平。車轍深深的陷下去,路中間突出的較高。張剛滑了一下,才發現路麵上散落著沙子。張剛就覺得驚奇。長久以來,渭河沒有粗沙,隻有麵沙。而張剛看到的卻是粗沙。麵沙不能作為建築材料,況且這裏的麵沙還有土,隻能填充已經打好樁基的空隙。走上河堤的時候,張剛就看見有人在河道裏挖沙。
挖沙的是一組的吳光明父子,都穿了單衫,已經滿頭大汗。張剛走到跟前,發現這父子倆在水坑裏,一鍬一鍬地從水裏撈沙。
張剛說:“光明叔,這沙子能用?”
吳光明說:“得往深裏挖,底下是能用的沙子。麵子上是麵沙,用不成。”
張剛說:“這得費多大勁。”
吳光明說:“買一車沙子50元呢。自家蓋房,我爺倆撈上半個月,三間平房的沙子就夠了。這兩年,錢緊。省下的就是掙下的。”
張剛放眼望去,渭河寬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水流現在靠著河的北岸,靠南岸這邊有一裏多寬。張剛想即使能挖也不合算,渭河離省城遠,光運費都不少呢。況且渭河的沙質遠遠比不上灞河的沙質,又比灞河遠得多。也隻能自己用了,沒有經濟價值。
河道的風口厲,張剛就覺得冷了。一陣風吹來,他不由得打了個噴嚏。即將西沉的太陽失卻了熱烈,孤懸在遙遠的西邊河道上。太陽的四周圍了一圈薄薄的輕霧,顯得朦朦朧朧,不是耀眼的紅色,而是慘淡的白色了。河岸上的楊柳沒有了綠葉,枝條擺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音,雖然仍顯婀娜,但已經沒有了多姿的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