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太師六十五歲高齡,身強體健,性子如火,罵人都比旁人多兩分悍氣,是個特立獨行又與世間聰明和解的小老頭。

在魏平奚的記憶裏,外祖身量不高,但他罵人時誰還在意他長得高不高?不出口則已,出口少有人擔得起他一聲罵。

當今陛下年少罕見荒唐,朝中無人敢言,唯有顏太師,她的外祖,豁出命去在金鑾殿罵得狗血淋頭,生就把陛下罵醒,經此一遭,陛下尤為敬重太師,文武百官誰不歎服顏老為國為民不懼生死?

外祖罵祖父“魏老狗”,魏平奚坐在輪椅但笑不語。

罵得好。

她輕撫不良於行的雙腿。

鬱枝膽子沒她肥,左耳進右耳出。

顏如傾一番容態頗得顏老真傳,到底是嫡親的祖孫,魏夫人從他身上看到爹爹的影子,故沒舍得苛責侄兒。

左右驚蟄院都是自己人,她輕拿輕放:“貧嘴。”

大逆不道的行為落在她嘴邊隻有一句“貧嘴”,可見姑母與魏老爺子關係處得的確不好。

顏如毓兩兄弟快速交換眼神,魏夫人笑他們胡思亂想,嗔道:“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們來都來了,該做的事做了,該說的話說了,不正是為我們娘倆在這魏家開出一條路來?”

話是這樣說沒錯。

顏家雙璧來此為的是撐腰,十二口紅木箱子給了,臉打了,話也放在那,除非魏家真想與顏家作對與皇後娘娘作對,否則借他們八個膽子也不會像先前一樣行事。

顏如毓比二弟顏如傾更深知姑母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一笑之後,這樁事自然而然揭過去。

“爹爹他身體可好?”

“祖父身體向來好,隻是這次氣狠了,氣得頭疼,心病還須心藥醫,少不得回程時要姑母和表妹寬一寬老人家的心。”顏如毓道:“祖父很想你們。”

魏夫人心生感慨:“離京多年,做了人家的妻,自由就成了奢望。”

這話顏家兄弟不知如何接,魏平奚吩咐翡翠:“去書房拿我與母親的畫像來。”

“是。小姐。”

翡翠去而又返,懷裏捧著兩幅畫卷。

畫卷展開,顏如傾讚道:“早聽說表妹擅丹青,這筆法足夠慰藉祖父思念女兒和外孫的心了。”

“表兄盡管拿去。”

魏夫人笑看小輩們熱絡交談,頓覺此情此景很久沒見過了。

期間問過在家的兄長,顏家兄弟事無巨細地答了,得知兄長安好,仕途光明,魏夫人放心他們聯絡感情,帶著人走開。

魏夫人出了驚蟄院,顏如傾首先按捺不住:“表妹這腿——”

“無妨。休養兩月,保證生龍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