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再沒有哪家比得上夫人與大人相敬如賓的了。
太敬重,反而中間隔著道無形的天塹,不像枕邊人,倒像兄妹。
也是奇了怪。
這麽想著趙氏低頭去看拎著兔子燈的小姑娘,沒來由地生出滿腔憐惜,小姐年歲稚嫩,瞧著就教人喜歡。
“乳娘走快些!”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去哄阿娘開心了。
昨兒個打碎了阿娘心愛的小泥人,她嚇得臉都白了,一不敢向阿娘承認自己的錯誤,二也曉得阿娘沒了小泥人會難過,於是瞞著主院的人關起門來小半宿沒睡,在乳娘幫助下做好這盞兔子燈。
她攥緊手裏的燈籠,希望阿娘能看在燈籠的份上不要太生氣,太傷心。
小孩子單純,所思所想都擺在臉上。
當娘的哪能真和女兒生氣呢?
相反趙氏陪小姐做了半宿燈籠,不知夫人曉得了會如何責怪她。
明知不該放縱小孩子熬夜,可是……誰又能拒絕她家小姐央求的眼神呢?
她搖搖頭,抱著懷裏的人加快步子。
“阿娘!”
小鬱枝雙腳落地,小心拎著兔子燈朝娘親跑去。
柳薄煙貴為柳相嫡女、禮部尚書敬之愛之的發妻,身體流淌‘荊河柳’的血脈,模樣自然是一頂一的好。
以她的家世、長相,入宮為妃都使得,昔年及笄之後求娶者幾乎踏破相府門檻。
若非年輕頗有才情的鬱文替相爺擋了一刀,這柳家的女兒他也求不得。
柳薄煙此時正為‘小泥人碎了’感到心傷,見到粉雕玉琢的女兒,麵上倏然展露笑顏。
“阿娘!”小鬱枝一反常態地沒央著阿娘抱抱,神色靦腆地舉起手裏的兔子燈,琉璃般清澈的眸子映著異樣神采:“送給阿娘。”
“給我的?”柳薄煙微微驚訝。
三歲大的小孩子忍著心底的忐忑,看了眼兔子燈又忍不住驕傲,頂著肥嘟嘟的小臉:“嗯!”
“……”
沒見著阿娘驚喜的反應,她心裏突突的,稚聲稚氣強調:“是女兒和乳娘親手做的,阿娘不要嫌棄。”
“親手做的?”柳薄煙看看醜兮兮唯獨眼睛漂亮的兔子燈,再看女兒眼下泛起的淡青,心念一轉,那摔碎她小泥人的‘始作俑者’可算被她逮著了。
“阿娘……是不喜歡麽?”
她做錯事心虛的小模樣甚是可愛,柳薄煙對鬱文算不得愛,可對這十月懷胎的女兒是打心眼裏喜歡。
被親親阿娘默默看了幾眼,小鬱枝眼圈微紅,聲音哽咽:“是枝枝打碎了阿娘的小泥人,枝枝不是故意的。”
她抬起手將燈籠往阿娘身邊送,吸了吸鼻子:“枝枝不會做小泥人,先賠給阿娘一盞兔子燈,阿娘不要生枝枝的氣,更不要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