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大紅燈籠高高掛,看他張燈結彩喜氣揚。那滿目的紅刺得她發疼。崔雲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進李府的,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難道隻是為了親眼目睹他另娶她人,讓自己的心徹底死去。猶記得他深情款款地望著自己,猶記得他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口吻,“雲舒,心之所係,心之所願,唯你一人。”短短數日,言猶在耳,他卻另娶她人。這個她人正是長孫無垢,曆史上最具賢名的皇後。崔雲舒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迫切,在自己尚在牢房裏度日如年之時,他就在自己心頭狠狠地插上一刀?她來了,或許隻為聽他親口一句解釋。
看著他李世民與她人跪拜天地,聽到司儀誇張的聲調,“禮成,送入洞房。”
崔雲舒下意識地抓了抓,抓住了柳葉的胳膊,一手指甲掐進柳葉的掌心裏,一手把她的袖子擰成麻花。她似乎借助了柳葉的力量,一個又尖又細全然不似崔雲舒的聲音穿透每個人的耳朵,“李世民!”
李世民渾身一震,猛然回頭,瞧見正是自己日夜掛念在心的崔雲舒,驚喜之間,忘掉一切,向她飛奔而去。急切之下,手中的大紅綢連理結牽絆得新娘一個踉蹌,幸得丫環扶住了。他這才驚醒自己正與她人拜堂成親,手中的紅綢滑落,向著崔雲舒的腳步變得忐忑不安。
崔雲舒看著眼前這個依然俊逸非凡的男人,看著他躲躲閃閃的目光,她的心在顫抖,臉上早已凝成寒冰,“此生不複相見。”
此言一出,她似乎聽見自己的心瞬間結成了冰,“哢哢哢”又碎成了片,卻全然不知疼痛。她隻是木然地轉身,離去。她已無需再問,問了又如何,一切不可更改。她也沒有勇氣再問,“你的新娘為什麼不是我?”這句話在心裏百轉千回卻是出不了口的。結束了,一切都已結束了,擱在現代,不過就是在**上吐吐痰也就雲淡風清了。可是……
她仰起臉,不讓淚水滑落,為什麼我的心不疼呢?為什麼我的呼吸不停止呢?
“雲舒,聽我……”李世民伸手去抓,卻隻抓住了虛無,想去追,雙腳卻似被凍住了。隻在心底無力地呐喊,“聽我解釋呀,我是迫不得已呀。”她的眼睛雖是瞧著自己,目光卻是穿透自己而過,似乎自己變成了一團虛無。她的話更象冰刀一樣,再無半絲情義和溫度。
他知道自己錯了,原以為她就算生氣了,最終會原諒自己的無奈。原以為她就算一時不能原諒自己,可是她與自己已經有了肌膚之親,最終還是會成為自己的女人,那自己會用一生的時間來彌補她,嗬護她。可是直到此刻聽到她如此決絕才知道他錯了。“我所愛的男人,隻許愛我一個人,疼我一個人,寵我一個人,娶我一個人,心裏永遠不能有別的女人。”想起她那日鄭重的口吻,想起她聽到自己承諾後那燦爛的笑容,那篤定的深情,“君思我思,君憂我憂,君苦我苦,君樂我樂,君死我死。”他頹然地跌倒在地,淚水奪眶而出。他知道自己也許永遠失去她了。
李秀寧跺跺腳,看她二哥並未追出去,提起裙裾急切地追了出去。“崔姐姐,二哥也是迫於無奈。你聽我解釋,原本不敢告訴你,是怕你在裏麵焦急困苦。就算沒有二哥,我也是真心把你當姐姐看待的,你惱我罵我打我都成,莫要生秀寧的氣了,好姐姐。”
“心之所係,心之所願,唯你一人。嗬嗬,嗬嗬,哼哼,哼哼,好一個唯你一人。”崔雲舒沒有看李秀寧,嘴裏反反複複隻這一句話。
“崔姐姐,二哥並不知道爹爹早已給他訂下親事。此事早在長孫大人尚在世之時便議定了,那時二哥尚小。長孫大人過世後,長孫家族沒落,長孫兩兄妹寄居在其舅舅家中。若是二哥悔婚,李家怕是要落個背信棄義落井下石的名聲。此次高句麗之行,皇上已為這次嶄露頭角的官宦子弟指婚。爹爹隻好將二哥早已訂親之事如實上稟,若是悔婚,那是欺君之罪,重則禍及滿門,二哥也是無計可施,萬般無奈。爹爹還說,我們李家本已遭皇上所忌,如再與清河崔家聯姻,那是自取滅亡。二哥本已五內俱焚卻無人可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短短數日,已是消瘦了許多。前兩日得知皇上不日將誓師出征,你卻尚在裏麵不得自由,二哥自是著急,爹爹說若是二哥同意大婚,趁著喜事可向皇上討個恩典,求皇上赦免你。二哥實是情非得已,他生怕皇上出征,事有不順,你豈非凶多吉少。崔姐姐,我深知你心中之苦,卻望你能體諒二哥一二。”
崔雲舒淒淒一笑,喃喃道:“好的很,好的很,原來都是為了我,為了我。”
李秀寧頓住了腳步,紅了眼眶。看她顫抖的身子整個兒靠在柳葉身上,每一步走出都似踩在冰刀雪刃之上。李秀寧知道她此刻已聽不進任何話語,她已陷入絕望的混亂之中。
他還是娶了長孫無垢。
他這個未來的大唐皇帝因為懼怕皇權而另娶她人。
這真是一個悲摧的笑話。
曆史的車輪從崔雲舒這個能知未來的穿越者身上狠狠地碾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