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楚溪客深以為然。

然而,眼下的賀蘭貴妃穿著一身便於騎馬的胡服,頭上的冪籬挑了起來,露出高挑的身段與笑意盈盈的臉,沒有看到絲毫“悲哀”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歲月沉澱下來的從容氣度。

楚溪客規規矩矩見了禮,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暗自揣測著賀蘭貴妃的來意。

賀蘭貴妃倒是率先開口了:“崽崽不必對我心存戒備,我自小與你母親養在一處,說是親姊妹也不為過。阿紓知道的事,我都知道。”

薑紓點頭道:“這些年,我帶著你輾轉四處,之所以能平安無虞,全賴長姐的幫扶。”

此話一出,賀蘭康登時炸了:“阿姐!你居然一直都知道阿紓的下落,為何不肯告訴我?”

賀蘭貴妃白了他一眼:“告訴你做什麽?是讓你丟下平川軍不管不顧隨他而去,還是讓你把他綁回長安暴露在那位的眼皮子底下?”

賀蘭康無法反駁,氣惱地哼了一聲,一把將薑紓拖到身邊,再不肯放開。

賀蘭貴妃掩唇輕笑:“幼稚鬼。”

楚溪客偷笑,他願意稱賀蘭貴妃為“最佳嘴替”!

“娘娘是私下出宮吧?若宮內已然打點好,不急著回去,中午便留下來吃頓便飯吧!”

賀蘭貴妃微微訝異:“阿紓還說崽崽像攸寧妹妹,我瞧著倒和先帝一般無二,嘴甜,心細。”

突然被誇,楚溪客還有些不好意思。

賀蘭貴妃笑得更為開懷:“崽崽其實是在擔心我私自出宮會不會被那位陛下知道吧?我宮裏有那位的眼線,想必我前腳離開他後腳就知道了,這樣反倒能讓他放心——若我明知你和阿紓在長安卻能忍住不出來相見,他才會懷疑我們有什麽大圖謀。”

楚溪客立時明白了,賀蘭貴妃有意在今上麵前表現出直率、魯莽、毫無城府的樣子,是為了降低那位的戒心。

果然,能活到最後的人,沒有一個簡單的。

薑紓溫聲道:“崽崽心中還有什麽疑惑,趁長姐在這裏一並問清。”

“還真有!”

全家除了桑桑他最小,楚溪客毫不臉紅地流露出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該有的好奇與天真:“為何阿翁叫姨姨‘長姐’,看樣子也不是隨著賀蘭大將軍叫的啊!”

“我為何要隨著他叫?”薑紓臉一紅,努力維持著長輩的威儀。

“這題我會答。”賀蘭康抓著薑紓的手,很是愉悅地解釋道,“我們這一輩中,楚家、鍾離家的郎君娘子們年齡稍長,早早地成家立業了,向來不愛帶我們玩。

“和我們年紀差不多的這些,薑家沒有女娘,鹿家的攸寧阿姊,也就是你的母親,是家中獨女,我家阿姐年齡最大,先是攸寧阿姊‘長姐、長姐’地叫,後來阿紓也跟著叫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