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有輛空車看見了她們,正等綠燈打彎。關皮皮抬起胳膊打算看表,突然聽到一聲狗吠。

回頭一看,遠處閃過一道灰影,一條半人多高的狼犬向他們衝了過來,頃刻間便到了眼前。距它十幾步跟著一個中年胖子,大約是狗的主人,手中拿著條空的狗璉,大汗淋漓、氣喘籲籲,粗著嗓門叫道:“Joy! Joy!Stop!”

這條街因為靠近一個公園,溜狗的人很多。皮皮曾在寵物店裏打過工,知道這種德國狼犬品質超群:頑強、自信,並不容易激動,相反,大多數時候比較冷漠。

而這隻狼狗以意想不到的速度衝過來,麵目猙獰,不像狗,倒像是一匹發現獵物的餓狼。

關皮皮隻覺胳膊一緊,身邊的人全身僵硬,擺出抵抗的姿勢。手掌不自覺地一擰,幾乎要將她的胳膊捏斷了。

關皮皮一向不怕狗,而且她知道訓練有素的德國狼犬是非常有紀律的。主人不發話,不會隨意攻擊。路上的行人不少,街對麵的行人更多。她認為自己和那個男人都不是狼犬的目標。

可是,眼看著那隻狗準確無誤地向她們奔來,她還是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眼疾手快地拉著那人向出租車跑去。汽車剛到,還沒停穩,關皮皮就衝過去拉開後門,將那人推進車內,自己也緊跟著鑽了進去。正要關門,狗也趕到了,猛竄入後座,前腿搭在關皮皮的肩上,隔著她向裏麵那人狂吠。

“開車!快開車!”她對著司機尖叫,嗓門比那隻狗還大,緊張到神經質了。

“車上有狗怎麼開呀!”司機心疼自己剛換的坐套,也是一肚子的氣。

那狗有半人多高,關皮皮隻好高高舉起自己的雙肩包頂住狼狗的頭,不讓它從自己的身邊爬過去,傷到那位盲人男士。可是,等她回頭一看,又不禁氣惱。一百來斤的大狗壓在自己身上,那人也不來幫忙。自個兒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老僧入定一般地看著自己的手指頭,好像上麵有花。

“喂,幫幫忙好不?”

那人連頭都不抬一下,好像沒聽見,繼續看著手指頭,神情肅穆,毫不理睬。

所幸這時狗的主人已經追到了。將狗璉猛力一拉,那狗不由得倒退了兩尺,關皮皮趕緊關上車門。

司機一踩油門,在狗主人一疊聲的道歉聲中飛快離去。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同時,關皮皮也在自己身上嗅到了一股狗的氣味,雪白的羽絨服上有幾隻狗的爪印。

“沒傷著你吧?”恢復了鎮定,那人問道。

“沒有。”她仍在籲籲地喘氣。

“你去哪裏?我讓司機先生送你。”

“青年路107號,C城晚報社。”她看表,八點差五分。糟糕,肯定遲到了。

男人轉身過來,墨鏡倒映著窗外的雪光:“剛才的事,多謝。”

“不客氣。”

“小姐怎麼稱呼?”

“路人甲。”

男人的臉仍然包在圍巾中,不過,他好像笑了笑,從懷裏摸出錢包。又從錢包裏摸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麼事需要幫忙,請來找我。”

她接過來,看了看,忍不住微笑。

上麵隻印著一個電話號碼,剩下的是幾行凸出的小點,盲文。可能是姓名和地址。

“哦,好的。”她隨口應了一聲。

一路無話。關皮皮在想自己的好友田欣能不能給她買到NK演唱會的六折票。車很快就到了。

關皮皮下了車。那人一直茫然地看著前方,雖然什麼也看不見,卻很禮貌地側身過來,很鄭重地對她說:“再見,謝謝你救了我。”

關皮皮一笑,“救”這個詞太嚴重了。她原本有些憤懣這人不肯幫忙。轉念一想,他本來怕狗才來求的自己,當時唯恐不能離狗遠一點,還要幫她抵禦,未免太為難了。何況他也給了自己一個當大俠的機會,就不再抱怨了。

“小事。下次出門記得帶點防身的東西。”

“一定。”那人答應了,又問:“那你,沒什麼不舒服的吧?”

關皮皮搖頭:“沒有。”

進入報社大門時,關皮皮的手裏還捏著裝豆漿的紙杯。她早想扔掉,隻是沒有找到垃圾桶。路過一個垃圾桶,她便將紙杯連同那張名片一起扔進了垃圾箱。

接著,她連羽絨服都沒有脫,就以第一速度衝向三樓會議室。迎麵碰到站在門口的張主任。臉上一片陰寒:

“關皮皮,你遲到了。”